丁贵面色陡冷,也不开口,实在是心中怒极。
入堡以来,一直被各种算计。
身外浮财,无所谓,但若想拿下他,休想!
身旁的太七竹八,显然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二人同样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开口。
“竹八,要不,你先留下?”
见无人说话,田三点名道,仍以商量口吻。
“堡长,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替神兵堂行走多年,还没见过传送在即,也能临时取消名额的……无论谁留下,反正我不会留!”
从未有过!果然很异样。
可竹八为何如此硬气?!
是仗着那什么“神兵堂”,还是别的?
“咳……田堡长,我可以作证,竹八兄弟身负重任,不可有丝毫耽搁, 你还是另询他人吧。”
这是白五的声音。
原来,不知他什么时候和竹八这么熟络的,居然替对方说话!
不对!
这不奇怪,是正常的。
竹八早就说过,他在连平岗有好友,之前透露的堡将消息,便是得自好友。
白五等三个鬼将,司职押解,只能是来自连平岗,职责便是押解中转大狱的鬼囚。
那他们相互认识,哪里意外,只是自己未曾深想罢了。
而且,二人全程无交流,更让自己想不到此点。
但,很明显,事情发展,越来越像圈套了!
竹八有重任,那“不得已”就要找上自己吗?
拭目以待!
“如此的话,太七,你五谷盟可没要紧的事吧?晚一天又如何?”
田三又问道,耐心稍欠。
“堡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吃食之属晚点调度,的确无妨,也没人差那一口。但整个江郡,酒缸都要见底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些跑腿的,递话的,躺尸的,哪怕十天半个月里,不碰酒杯自然……无事。但是,嘿嘿……要各处厅堂的大人们,宴饮无酒,却是不能。万一他们怪罪下来,你敢答应吗?!哼!”
太七不急不躁,和声细气道,却是绵里藏针。
当着半百号人的面提起酒,实在引人犯瘾,就连传送平台上,都能听见许多吞咽之音,更别说四周的鬼将大人。
其分明是想要借力。
果然,白五又想帮忙说话了,却终是忍住。
听闻至此,丁贵稍有松缓,感觉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若是这里边有圈套,他们何必扯这么多,随便找个理由便是。而且不论竹八太七,都是一副受气模样,心情大败,显然对田三等心生不满。而田三这么做,能得什么好处,倒是被呛的大折面子。
一时想不通,又咀嚼起“五谷盟”,听名字就像供应吃食的。
莫不是,坊市里的大部分菜蔬瓜果,均由他们调度?
实在想不到,冥地居然有此组织。
怪不得早前听闻,酒水需要专营,一般人也无法酿制……
不过,这个也不重要。
是不是圈套,就看田三如何“演”下去了。
果然,田三并没回答对方,却是直接望过来。
丁贵旋即还以横眉冷对。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客气的。
要是圈套,便会撕破脸。
要不是圈套,表现稍软些,保不准就要将他留下,还是得撕破脸。
生气不满,才是自然表现!
“丁……月,你应该就是圣丹阁的人吧?”
田三开口问道,直指关键。
语气尚算不错,似要商量。
“堡长,我早已告知过,我正在受差行走,其他问题,一概拒绝回答!”
随着别人称呼,叫一声堡长,表明公事公办,然后拒绝之语,早已酝酿良久,当即脱口而出。
反正,其他说辞,只会漏洞百出。
接下来,就看对方要不要留下自己了!
但是,人鬼如此硬气的话语,颇显霸气,顿时引人侧目。
所有兽人鬼都似偏头来看。
甚至,能感受到传送平台上依稀出现躁动。
可能摄于丁贵忽然强硬的气势,田三居然不再追问,好像堵气一般,只草草道:
“白五,情况已然清晰,如何上堡,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吧。”
咦?
二人并非一个鼻孔出气?
丁贵又有点犯糊涂了,怎么越来越不像圈套?
得再看看。
“田堡长,兄弟们外出一趟不容易,若因此渎了职,再吃了罪,可冤枉得很。那到时,岂不人——财——两——失?无论如何,你总得帮我……想想办法。先前各自答应过的,总不能只如此敷衍罢?”
白五诉苦道,语气平平,却是在“人财两失”上加重音调。
而整句话,却分明意有所指,又模棱两可。
此话何意?
完全不像圈套啊。
人财两失?
莫非,对方所作一切,只是在求财?
丁贵思及此处,觉得有可能。
偏头望向已走到田三身侧的白五,对方也正瞅向自己!
还真是?!
“好吧,丁月,请借一步说话。”
马上,田三唤道,颇为客气。
丁贵又打起精神,疑心再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堡长,什么意思?”
石桌边上,只有三人并立。
“丁兄弟,不瞒你说,本人才新近司职传送,知道的,未必比你多。你应该知道,传送平台,既不按重量,也不按体积,只按人头传送。哪怕多出半丝神魂感应,集体传送通道就无法正常工作……如今,鬼囚已达四十四人,只余下六个名额。听说往常呢,受差行走之人,至多不过一二人,加上三位押解和一位陪传,怎么都不会超员。可是,现在情形……你也看得见……”
田三语重心长道,显然是被丁贵的黑脸影响到,不敢再过分得罪。
丁贵虽不明白对方废话半天的真实目的,但已清楚圈套之想,必是虚惊一场!
传送在即,又当着一干鬼囚面前布置圈套,这不是徒增难度吗?
也太弱智。
那对方好言相劝,指名自己,到底为何?
还有其所说的传送见识,自己哪里听过,当真好奇心大涨,只是肯定无满足……
许是见丁贵不说话,白五忽气道:
“丁月,你小子是打算强硬到底了?就不考虑以后在平断山城怎么混吗?即便我现在不能拿你如何,但就不信,以后找不到办法治你,哼!”
“什么意思?现在是你们多出一人,为何非要占用我的名额!”
也懒得管他们什么弯弯绕绕,既被点名,他直接质问道。
都不用装,便很震怒。
“呃……”
白五却被问得张口结舌。
“咳……丁兄弟,原来你有所误解啊……白兄弟呢,也不一定非要占此名额。只不过,你得……在别处,让他满意才行。就如,先前……那般……应该不难吧。”
田三充作和事佬道。
目的终于显现,几乎是明着索要好处!
真服了!
“满意?什么让他满意?”
丁贵不敢百分百确定,继续装傻道。
“好,我干脆直说了!丁月,传送名额有限,我们兄弟却可以留下一人,甚至两人。但这么做呢,我们是要担……很大风险的,难保不被上司知晓,受到责罚。若是再走脱了囚徒,更是一身黑甲难保。鉴于此,我们人可以留下,但你总得有所表示吧?想来,你在圣丹阁受差,必然身家富足……有什么舍不得……”
原来,磨叽半天,他们当真只为求财!
还居然,以为自己是靠圣丹阁发家?
兽人鬼的智商,真是不够用!
就这种情形,可以随便立个名目,也比如此拙劣的手段要好啊。
才明白始末,自己脑中就浮起了数个主意。
他们,可真是笨啊……
瞬间,丁贵脸上重绽笑容。
“白大人,田三哥,你们这样说,我有点明白了。只是为何不留下一两个鬼囚?让他们乘坐下回传送通道便是。”
“你……哼!”
白五刚露出笑脸,闻听此问,又马上气恼。
“哎呀,丁兄弟,何必如此较真呢。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鬼囚批次分明,在两地间已然登记过。只要出了中转大狱,是打死也分开不得。若被发现少人,一干人等,会直接当成杀灭魂魄罪论罚!……白五兄弟押趟差也不容易,你就爽快点,稍稍表示一下可好?”
田三稍急,又搓合道。
押解还有此种说法?
当真不该问出口,还好他们没有怀疑自己的孤陋寡闻。
不过,其最后一句,却是明着索要元宝。
“罢了……那就当结识新朋友了,我出……五百个元宝……不过,只能待我几天后,回返时再来兑现。”
想着对方乃押解鬼将,有三位,似乎权力不小,便稍稍多报了点。
毕竟,鬼囚队伍可有四十好几呢。
“啊,五百?!“
却是田三率先惊叫,分明露出染指之意。
同时,白五生怕丁贵反悔一般,马上接口道:
“五百,就这么说定了,我也不给你添麻烦,只需到时一起放到丹角山便好。哈哈……我就知道,丁兄弟出手果然阔绰,定然后台不俗……兄弟,你放心,这次帮了我大忙,以后在平断山城,有任何用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和弟兄们,一定随叫随到。多谢了!”
这……
这叫什么事呀。
要是早知这么容易结交鬼将,两千元宝送上,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真是大题小作!
殊不知,这哪里是大题小作,他若开口一两百元宝,也足够的。
五百元宝,已是天价!
可不是人人都如他那样,从没短过元宝。
“哦,若是真能帮上你,那这些元宝,我也没那么心疼了。”
见对方颇为激动,丁贵只好随口敷衍一句。
自然不会指望,真的有,用得到对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