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前朝秘辛（一）
死人?
余小玉吓了一愣，立马想起了那个雨夜自己亲手为嫂嫂缝合肚皮的场景……
陈楼氏倒是特别想去那出事的地方凑凑热闹，但瞅着自己手上牵着的龚汉，她便道，
“那湖水溺死的人可吓人了，我们快快回去吧，别吓到小汉子了！”
余小玉也是赞同，毕竟人命官司处总有是非。
待他们回到济善堂后，却遇上了在门口的莫珍子和一个年轻郎君。
看到她们回来了，莫珍子连忙唤道，
“小玉、楼阿姐，快来啊，你们不是正要去买那莲藕吗？刚好这位安公子路过送来了一筐石榴，便麻烦你们帮我一同搬进堂内一起吃吧！”
余小玉从未见过这郎君，此人身穿一袭淡青长衫，乍一看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陈楼氏却识出了这个男子，恍然大悟道，
“哦，我忆起来了，你便是那晚英雄救美的郎君嘛”
“大姐谬赞了，只是举手之劳，当时也是凑巧罢了！我名叫安沐上，正好今日路过莲湖。赶巧买了这石榴，顺便送过来给莫娘子尝尝……”
安沐上微笑回了个礼。
陈楼氏见一旁的余小玉满脸不解，于是热心解释起来，
“可惜那晚你不在，当时有个喝醉酒的浪荡子竟然瞎了眼闯进了我们济善堂去放花灯的队伍，说来也怪，那人酒醉眼不瞎，一眼就瞧中了我们的珍子，还围着她说着那污糟下贱的话，幸好有这个路见不平的好心郎君，当场就把那醉汉给揍趴下了！”
说罢，她笑眯眯地看着门口那筐新鲜石榴，上下打量着安沐上道，
“原是莫娘子应该给你送礼谢谢这‘救命之恩’的，怎么倒反过来，你倒来给莫娘子送礼了呢？”
“楼大姐切莫打趣！”
莫珍子闻言就恼了，她再怎么年轻，却也是阵亡官兵遗孀身份，这济善堂的大门口，陈楼氏不仅不帮她解围，还要说这等暧昧的混账话。
想到此处，莫珍子白皙似玉的脸都气得红成一片。
安沐上自然是知道莫珍子的身份的，这济善堂内十六岁以上的成年女子皆是遗孀。见莫珍子被同伴打趣地都生气了，便善解人意告辞道，
“大姐莫说玩笑话了，真的只是碰巧买了石榴之后偶然遇到了莫娘子而已！”
他抬眼看了一下莫珍子，见她都没有正眼瞧自己，眼神略微受伤道，
“今日多有打扰诸位了，若是冒犯莫娘子了，还请多多原谅！……如此，便就此别过了！”
他朝莫珍子歉意微笑，施了礼一下，转身上了那停在一旁的马车便离开了。
“哎！珍子，你看那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啊！”
余小玉也下意识地看来一眼，的确雕工精湛，木质上乘。
“石榴你们分了吃了吧！”
莫珍子头也没回，直接转身进去了，看来真的恼极了。
“小玉小玉，快来跟我把这筐石榴抬进去！她不要我要了，不吃白不吃！我倒是希望有人送给我呢！能嫁良人，又何苦一辈子呆在这儿当尼姑呢！”
陈楼氏嘴里碎碎念叨着，后面几句却也越念越小声了。
因为此时老堂主出来了。
老堂主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但济善堂的老人都知道，这个老堂主当年也是不一般的人。他那个时常用来在纷争时肃静众人用的惊堂木，便是以前经历留的一个旧物念想。
但老堂主并未置喙刚才莫珍子的事，毕竟济善堂的遗孀都是自愿来的，这儿只是为她们提供一个遮风挡雨、自食其力的避难所而已，这也是当年宇文皇后和荣威公主创建济善堂的初衷。如果这些遗孀能再遇良人，有更好的去处，便可随时离开。
此时，老堂主关切地问余小玉，
“小玉啊，方才那些小童跑回来说莲池里有死人是怎么回事？”
“回老堂主的话，我们刚才带着龚汉还未走到那莲池边便遇上他们了，听说那有死人，也不敢再去了！所以我们也不甚清楚！”
老堂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捡起那筐中的两个石榴在手上抛了抛，手感不错，料想里面的石榴一定是水灵饱满的，他顺手将那石榴递给了自家身边的两个小童，道，
“那便把这石榴抬进去吧！不要占了这门口的地儿了！”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搬！”
陈楼氏嘿嘿一笑，便拉着余小玉和龚汉三人抬着那筐石榴就进去了。
一路上她借花献佛，将这筐便宜石榴陆续送给了路上遇到的熟识姐妹们。等那筐石榴到了她们住的那个小院时，她在筐里留了几个最大的，其他的也被她敲门送给了院里其他屋子的人。
半个时辰后，便有好事的妇人打听完那莲池死人的八卦回来了，陈楼氏又跑到余小玉与莫珍子的房间，打发龚汉出去了之后，同余小玉分享起了听到的小道消息。
原来那死人并不是她们最开始以为的那种泡的涨白的尸体，却是一具残骸不全的尸骨。而且那人尸骨上附着的血肉皆无，在这莲池地下少说泡了也有一年了。
“听说那少年当时正在那淤泥里用手挖着莲藕呢，可挖着挖着啊，抽出的一截莲藕上，竟带着那眼洞空空的骷髅头！吓得他当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可怜啊！”
余小玉感叹道，也不知此人是意外身亡还是人为被死。
“当然可怜啊，去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回家的时候魂都吓没了！”
陈楼氏边给龚汉剥石榴边道，
“你是来得晚不知道。听说以前这瑞王府上被贵人打死的歌姬下人，尸首都被丢进这莲湖里了，那些个人早早的被家里老子娘卖掉了，就算是死了这府外的人也不知……
若是家里来找的，贵人心情好的话给打法几个钱；贵人心情不好，那边直接打出去！毕竟这瑞王可是当时皇帝的叔父，谁能管得了他！那些年哦，这莲湖里啊，可不知道到底沉着有多少死人呢！”
“所以安兴朝的亡国也是人心向背，它已经从内里便开始腐朽了！皇亲国戚穷奢极侈，视人命如草芥，反观德武帝厉行节约、深谋远虑，宇文皇后深明大义、爱民如子，我朝也是民心所向了！”
本来在一旁安安静静听八卦的莫珍子突然道。
她的一番话陈楼氏很是赞同，不断点头，
“别的我不知道，当年 景州的事我可熟悉着……
当年德武皇帝起兵前，就早早地备了粮，在景州被围的一年时间里，宇文皇后也是临危不惧、雷厉风行，将全城，包括富商官员家的粮食都统一收起来，
我们那一年时间里，每日按人头分粮，如果不是皇帝皇后的英明，那年我们这些景州城的百姓，早就易子而食了！”
余小玉第一次听到景州城的故事，想起了荣威公主，于是好奇问，
“那当年的荣威公主呢？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可以麻烦楼阿姐仔细讲一讲吗？”
莫珍子对荣威公主也是敬仰，对那段历史也是颇为知晓，于是好心给她普及了一下，
“荣威公主虽说也姓林，但与当今德武皇帝一家早就出了五服的关系。而且当年德武皇帝自立为帝更多的也是被迫！
他林氏一族本来也是前朝王室血脉，到李氏靖文帝二十五年的时候，靖文帝的奢靡比他弟弟瑞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怨声载道，而林氏一族在民间声望又极好，多疑的靖文帝派人直接屠了林氏全族，只剩德武皇帝一家幸运逃脱！不然为什么本朝除了皇帝的嫡子祁王，便没有其他皇亲王爷了！”
余小玉闻言，心中疑惑却更甚了，
“可你说的是屠了全族，只有德武皇帝一家逃脱，那……为什么荣威公主当年也没有死呢？”
“可能是因为幸运吧！” 莫珍子猜测。
陈楼氏这好胜心立马便起，于是说了个非景他们州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你们可不知道了吧，这里面的秘辛也只有我们这些景州人清楚了……”
陈楼氏颇为得意，压低了声音道，
“……那是因为，当时她 已经嫁与了当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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