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珺的初意,不过因婉婷是不常出门的大家闺秀,也是一番好意,让她借机散心。谁想她如此认真,倒觉的好笑,又怕她生气还不敢笑。
见金元几人一旁站着俱是憋着笑意,便道:“夫人既是累了,就暂歇片刻,如今香也烧了,头也磕了,诸神定会感念你一片诚心的。”
兰湮因与婉婷相熟,听了这话没忍住,扑哧一声差点笑岔气儿。
少珺脸一沉:“你忒没规矩,要惹得夫人生气,我不管你是谁,一样用家法。”
兰湮突然憋住笑拽了少珺一下,望身后使眼色。
少珺回头,是鲍硕领着几十个侍卫出来,与自己正走个对面。
她忙几步拉婉婷起来:“快,太子在这儿,一同与我拜见。”
婉婷虽是赐封的皇家公主,也曾进宫几次,却不常见皇上、太子,听了此话忙整整钗环衣饰与少郡上前见驾,身后随从们也都跟着跪了。
鲍硕见是便装出行的霍少珺,他身边的女子柔媚恬静,带着些许羞涩恭顺,就知俩人婚后十分美满。
他俯身客气道:“你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今见皇妹温柔贤淑,与驸马琴瑟和谐,实在令人钦羡。”
婉婷压着心跳,含羞回道:“太子兄长过誉了,小妹薄质,蒙皇上太后宠爱赐婚,这是小妹的福气。”
鲍硕看婉婷眉眼玲珑俊秀,虽比不上夫君的标致,却也聘婷袅娜,楚楚动人。她与霍少珺相配,也算得上是一对璧人,更兼这婉婷比起一般的官眷又多了一份娇羞,不禁心生羡慕。
他哪里知道,这位皇家义妹的娇羞是因至今仍是未婚的缘故。
少珺见太子眼光在自己和婉婷的身上来回打量,就有些心虚不自在,便开口说道:“臣今日休假特与公主来此礼佛,不想与殿下相遇,看殿下装束定是有公务,不便打扰,告退了。”
“不忙,明谕是朝中重臣,此事对你也非机密,我这次是与住持商议国师来京都讲授禅法的事,为了弘扬佛事,皇上会亲临寺院,所以比以往还要隆重一些。”
“皇上亲临,什么时候?”
少珺问,不禁想起上次皇上在教场被袭的事,心里一阵不安。
“两月之后,届时各地僧侣,国外法师会来不少,到时京中治安还要大人费心。”
少珺道:“太子放心,臣责无旁贷。”
回府的路上,少珺一直在思考,她明白,刚才的不安是因之前的种种疑惑,又是六爷,这位曾让自己欣赏的朋友,竟真的那么危险吗?
少珺回府时,赫连忠在相府的门房已等了很久。
赫连忠自从紫云师出征后,他留在府里很少出门,这次突兀的到访,让少珺也很意外,忙让人把他带到书房。
她遣去众人,对兰湮道:“老人家一定要见我,必是有要事相告,你看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
然后让忠叔坐下道:“这里没外人,老人家直说就是。”
赫连忠说道:“这件事在少爷走前我就拿不准,少爷走后我更不安,想来想去,这事只有和大人说了,我才安心。现在府里住的那位高先生越来越奇怪,我盯着他很久了,也摸不清他想干嘛。”
“等等,你说的高先生是谁,怎会住在元帅府?”
少珺打断忠叔的话问了一句,忠叔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子玉在街上撞到高垣以后,被这人的话吸引,又确实错在自己,便备了东西上门赔礼。
这子玉从小仁义厚道,又受父母训教知礼懂节,不肯亏欠别人。不想与这人交谈以后,竟被他的学识秉性折服,每次回城必与他畅谈。
黄敬杰他们走后,子玉便邀高垣在府里居住,初时被婉言相拒。
城东那座城隍庙四周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位圣元朝的青年元帅带着侍卫三番两次的光顾此地。以忠叔的话说,就是三国里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终是把他请进了府。
忠叔道:“少爷平日只在京郊大营,偶尔回来就和他一起下棋聊天,有时一聊就到半夜。”
少珺道:“他们聊些什么?”
“老奴也听不懂,像是些书里讲的,还说些兵法打仗的事,过去的那些历史朝代,噢,对了,那次大人见过的琴,就是他送给少爷的,常常都是少爷弹琴,他听着,还夸少爷像他的旧友,就是这琴的旧主人。”
少珺又道:“那你觉得他哪里不对?”
忠叔道:“这人随便的很,白天想睡就睡,夜里来精神,常常在院里游来逛去,对这个院子很感兴趣,少爷那么忙,又不敢给他乱说。出征后,这人更奇怪了,有几回我半夜醒来还见他在院里散步。有一次我就偷偷跟着他,看见他拿块砖头在后面上房的山墙上敲来敲去,还去后院那些没拆掉的房子里看了半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少珺陷入沉思,这人既是有目的而来,前面的那些话和行为就是为引起子玉注意,骗取他的信任了。
这子玉从小如此,现在还是这样,打仗比谁都聪明,可这处世就不堤防。
她想定主意,对忠叔道:“你来这儿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我派两人扮作是你新招的下人住在府里监视。你上了岁数,晚上把门销好不要出门,免得危险。记住,就是元帅来信,也不要告诉他此事。”
送走赫连忠,少珺又让人把樊冰叫来,问了跟踪的详细情况。
在茹修平的协助下,他们查了玄福楼徐九的账目,在外他有一处住宅,经常有外地住客。也确实经营走暗镖的生意,手下就有一些武功高强之人。
楚仲元是他们常来往的人,由此推算,那位吉人喇嘛也就可疑了。
如今玄福楼和索老三处又出现了许多陌生人,联想到以后不久的万安寺佛事,少珺不由倒吸一口气。
皇上亲临,众僧云集,如此阵仗,万万不可出事。
这个吉人是什么来头?这宏大的皇家寺院已办过不少佛事与大典,还有何漏洞会让歹人钻空子?少珺冥思苦想,既因案件的进展庆幸,又因六爷的所为感到失望惋惜。
不过另一个消息让少郡失落的情绪有所安慰,她派去调查的人,在萨宁找到了宏多尔。
最初这人什么也不敢说,后来听说是朝廷的霍大人在秘密查证赫连一案,这才说了自己被陷害的经过。
当年他听了辽东战场的真相,又看了血书,感到事态重大,即刻报给了鸿深,又一起上报枢密院。此事属军机大事,枢密院的詹木尔接了过去,声称要报与太子调查。
不想,几天后自己就被莫须有的罪名下了大狱,幸亏鸿深报上的那份罪证写的漏洞百出,被刑部压了下来,才暂时免了一死。
他又说追捕这些赫连兵的是帖木儿的宿卫军,应是受枢密院指使。
他大赦后离京时,为他送行的一个兵部下属告诉他,那些仅存的士兵已全部被害,被抓的张良二人也没押去刑部,而是单独关在一个地方,因他们拒不配合,后来刘卞就让鸿尚书把他们秘密处置了。
少珺满心愤慨,刘卞一手造成了数万人的劫难,为此,赫连一家颠沛流离,自己一家骨肉分离。
追根寻源是来自那场赌试婚姻,是因那位冰雪聪明的女子,事已至此,她除了为受害者平冤昭雪,锄奸铲恶,别的已无法挽回。
如今看来,那封血书和赫连伯伯的求援信件就应是在枢密院。
而张良两位将军却是与鸿深有关,以这人的品性,应该不会加害两位将军,况且以他兵部尚书的能力,一份证词怎会漏洞百出,不是有意开脱能是什么?
如此想来,这件案子有了不小的突破,她暗暗祈祷子玉能征东救父成功,完成昭雪沉冤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