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是个好东西,它能把人大脑里的各种思绪打乱,重新排列组合。
第二天醒来,我就不再忧伤了。毕竟我现在离开父母的禁锢了,我成了一个独立家庭的女主人。这个家,我说了算,大权在握,唯我独尊。女人的意识里,做一个独立家庭的主人,似乎抵得上当一个独立国家的女总统。
我们洗漱完,把家里收拾干净,便骑着自行车回娘家了。
其实,我心里还在恼着父母,并不打算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去。至少他们屈服了,主动邀请我们,我们再名正言顺地回去。但是井蛙却坚持要回去。他说按照传统规矩,婚礼第二天,这叫回门,是必不可少的礼节。礼节可以简化,但不能缺少。
我有时挺反感他这种把简单生活复杂化的做法,动不动要弄些毫无意义的花样子。我认为这是虚伪或者虚荣,而他则美其名曰情调。在我看来,实用才是第一位的。
但我还是跟他一起回到了父母那里。
父亲不在,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她还在恼着我们,不说话,也没给我们倒个茶水什么的。只是在不停地收拾着家。井蛙没话找话地讨好她,她有时回应两句,有时则装作没听见。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井蛙切入了正题。
“阿姨,”他仍叫我妈阿姨,这个称呼自始至终没变过,包括以后,“我们昨天结婚了。”
母亲震了一下,手里的笤帚差点脱手,但她没说话。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开始扫地。
井蛙搓了搓手,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没有通知你们。因为原计划是要举行集体婚礼的。单位里还有三对新人。可是后来出了些差错,导致集体婚礼没办成。当时日期已定,朋友们也通知了。所以不方便再改,就临时换了个地方把婚礼办了。这个,我也觉得欠妥,所以向你们陪个罪。我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全,希望你们能原谅。”
当时确实是要举行集体婚礼的,共四对新人。可是他们那个抠门儿的单位,临到头了才说要自己出费用,单位只提供场地和礼品。他们觉得拿自己的钱长单位的脸,划不来,就取消了。
母亲仍不说话,把笤帚立在门后,又去水瓮里舀水。
井蛙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苦的!你们就在跟前,可以随时监督我。这件事上,我没做好,会在其他事上补偿。”
母亲只是不说话,自顾自地干活。
我们又闷坐了一会儿,实在百无聊赖了,便起身告辞。
井蛙拿出两千块钱,说:“阿姨,我知道钱不多,请你们收下,就算彩礼!”
母亲推托着不要。井蛙便把钱放在水瓮的盖子上,我们便出来了。
仿佛蓄谋已久,又仿佛猝不及防,我们开始了家庭生活。
这时我才明白,爱情和婚姻的距离,不只是一套房子。
为了能尽快脱贫致富,我找了一份工作,上下午倒班。井蛙上正常班,时间比较规律,所以饭基本由他来做。可是他做的饭却十分难吃,勉强能下咽。要么寡淡无味,要么咸得要死。似乎他除了盐,再不会使用其他的调料。其实这点,当初我就发现了。在我们和柚子、小美一起过所谓的四人情侣周末的时候,井蛙做的饭就很难吃。他后来问我好吃吗?我说好吃。可那是偶尔一次,现在是天天如此。
他还有个毛病,就是不爱收拾家。
他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其实干起活来总是毛手毛脚的,很粗糙。做个饭把油水汤汁溅得到处都是,墙壁上,地板上,斑斑点点;吃饭时候,下巴就像开了孔,边吃边撒;他用过的东西总是随手扔,经常找不到,往往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比如他正在看书,要去上班,就随手把书放在窗台上、茶几上、被子上,甚至厨房的炉台上……如果他一本一本地看还好。但他一般都是这个看两天,那个看两天,家里就到处扔的都是书。
还有打火机,用一次放一个地方。天天问我见他的打火机没,找不到就重买一个。我集中收拾一次家,基本每次都能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收集起十几个打火机。我把这些打火机归拢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叮嘱他不要乱扔。可是没过几天,打火机又满天飞了。
每次我上班走时,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可是下班一进门,就见家里又是狼籍一摊。我承认我有洁癖,一看到这些就心乱如麻,忍不住要发火。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经常吵架。
有时我让他收拾一下家,他倒也不怠慢。拿起拖把有模有样地擦着地,可是擦完的地板能清晰地看到横纵交错的拖布印,就像地球仪上的经纬线,一道一道地交叉在一起,连不擦都不如。我就让他再擦一遍,他就继续擦,直到我满意为止。可是让我满意,凭他,很难。
他就是这样不思进取,不去努力把日子过得舒心。
还有,没耐心。比如吃饭的时候让他盛碗饭,或者倒杯水什么的,动不动就表露出烦躁的表情,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虽然都照做了,但是令我很不爽。他越是烦躁,我越是对他颐指气使。甚至因为他给我搓腿的时候偷懒,不用心,我几次把他踹下床。
爱我,就该接受我的所有。这是我应得的,也是他应该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