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行一众人终于到达了榆林城。
榆林,古称“上郡”,设治于春秋战国,明朝主要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榆林一直处于前线。及至成化年间,余子俊被任为陕西右参政,督三边军饷,认为此处平坦开阔,利于蒙古人驱马急驰,很难防守,蒙古人经常入侵,掠夺人口财物,损失巨大,提出修建大型防御工事的想法。
后来余子俊又在此处与蒙古人多次交战,因战功擢升,他的想法得以实施,就在定边至宁夏一带大兴土木,东起清水营,西抵花马池,连绵一千七百七十里,以榆林为据点,修筑了连绵不绝的防御工事,榆林遂成为三边重镇。明清以来,一直是驻防北方的重要军事堡垒。
榆林城修得宏伟,虽然不似西安那样的千年古都,城墙倒也高大坚厚,共设了8座城门,城墙四角有角楼,东城墙上的讯敌楼、观远楼,全城墙上共建有城楼14座,东门、南门有瓮城,并设千斤闸,的确是一座军事堡垒。
榆林城是陕西北边最后一座大城,因此长期有重兵把守,加之此处毗连绥远(今内蒙古一部分,大概相当于内蒙中部,含呼和浩特、包头),蒙汉人民在此交易,所以比较繁华。
一行人先找客栈住下,李志行和李仪祉便送了拜帖,去拜访榆林城最大的实权派----陕北镇守使井岳秀。井岳秀是井勿幕的哥哥,也是陕西辛亥革命的元老之一,官拜团长,这兄弟俩真是一时人杰。
井岳秀是榆林道最大的军事长官,而榆林道地盘其实很大,不仅包括榆林周边,向南一直到宜君县、宜川县,肤施(延安)也归榆林管。陕北天高皇帝远,井岳秀一家独大,千方百计扩充实力,与省政府的势力犬牙交错,其正规部队和加上地方保安力量,总共已经有了四、五千人马,比一个旅还多些。
李仪祉与井岳秀同为蒲城人,本就是旧交,所以此番一来,就去拜访。
井岳秀听说有乡党自关中来,非常高兴,快请相见。带路的副官也很热情,一口蒲城话问东问西,十分融洽。
原来井岳秀很重乡情,部队里当官的基本都是蒲城人,要么就是关中人,所以副官一见老家来人,自是十分热情。而井岳秀的手下,整天在榆林城里耀武扬威,以至于榆林人一听见关中话,腿肚子都转筋。
进得大厅,井岳秀一见李仪祉就很热情,大声说“宜之,你也想起来看你老哥了?” 宜之是李仪祉的字。
李仪祉哈哈大笑“崧生(井岳秀字)兄,早就想来看你,这次恰好有机会,就前来叨扰呀!”
井岳秀拉着李仪祉坐下,李仪祉又介绍志行“崧生兄,这位是李志行老弟,富宁人,咱们陕西有名的资本家,青年才俊呀!”
“哦,这位就是志行兄,久仰久仰!”也请李志行坐下。
志行急忙递上胡景翼的介绍信,说“久仰井团长,此次前来拜访,麻烦井团长了。”。
井岳秀拿起胡景翼的介绍信,坐在椅子上细看,他看起来比胡景翼还胖,身材也魁伟。志行暗想,怎么自己遇见的都是些胖子?莫不是这年代不胖干不了大事?
这时候井岳秀已经看完信,对着李志行“哈哈,志行老弟,到哥哥的地盘上有啥事就说!没有办不了的,我可是你师兄哩!”
原来,井岳秀也是魏金仲的徒弟,算一算,两人其实也是师兄弟!而且井岳秀其实也在三原驻扎过,只是当时李志行不认识而已。
“井团长,我此次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在榆林城开个商铺,再看能不能开个小煤矿,我的纱厂每年用煤不少,成本也很高。”李志行忙说。
“小事情,开商铺的地方你自在城里选,没人敢拦你;开煤矿的事情我却不太懂,榆林周边是有几个小煤窑,但煤也不多,哪里有煤也说不清楚,到时候我派人带着你,你自去挑地方,挑中了我批给你。”井岳秀说。他相当于这陕北的土皇帝,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还有,志行,以后不要跟我见外,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小师弟,以后就叫我师兄。”井岳秀笑着说。
“好的,师兄,就多麻烦您了!”志行笑着说道,随后递上一张一千元的银票,并说到“小弟知道师兄你在陕北治军,所费浩大,小小意思,充作军资,以后师弟在陕北的生意做起来了,再多表心意!还请师兄务必收下!”
井岳秀一愣,这小师弟真客气!就笑了笑说“好,志行,你既有此心,我便收下了。”,随后摆摆手,旁边的一位师爷就笑呵呵地将银票接了过去。
旁边的副官见了,也心中欢喜,大人这个的小师弟真不错,来了就送钱!
三人遂高兴的谈了一会,志行提起自己在上海与井勿幕会面的事情,井岳秀特别高兴,问了很多井勿幕的情况,他可是非常爱自己这个弟弟的!
晚上,井岳秀设宴款待众人,这次李书田也参加,很隆重,井岳秀手下的四个营长全部作陪。
井岳秀手下编了4个营,一营长郗月三、二营长李福成,都是跟了井岳秀多年的兄弟,三营长鲍贵却是井岳秀的小舅子,是井岳秀最宠爱的三姨太的弟弟,还有一个卫队营,都是骑兵,营长高双成。
高双成和鲍贵两个是井岳秀最信赖的人,而高双成的骑兵营则是井岳秀的王牌。1913年当外蒙独立,暗中蛊惑煽动内蒙叛国,河套的伊克昭盟七旗首鼠两端,井岳秀就是带着高双成的骑兵营,驰骋草原,通过武力威慑和交友、赛马、拜把子等软手段说服了内蒙各旗,保护了国家领土的完整。
所以,井岳秀其实在保卫国家领土完整的事情上是有功的。高双成一直跟着井岳秀出生入死,深得井岳秀倚重。
而鲍贵则是后来居上,他本是混进井岳秀队伍的一个小兵,后来听到团长喜欢美女,想来想去,便从老家将姐姐接了来,花了本钱乔装打扮一番,直接送给了井岳秀。
没错,井岳秀就是好色,鲍贵的姐姐本来就生的好看,又善风情,又有心机,很快就将这位井师兄迷住,收了他做三姨太。于是鲍贵扶摇直上,从小兵直接当了排长,随后又一路快速升到营长,成了井岳秀的左膀右臂之一。
作了井岳秀的心腹之后,鲍贵这家伙不天天想着怎么巩固姐姐的地位,却对井岳秀投其所好,经常派人在街上给井岳秀强抢民女,而他姐姐也不在意,井岳秀反而觉得三姨太有不妒之德,对她更加喜欢了。这姐弟俩是一对奇人!说白了,井岳秀的一些坏名声,就是他小舅子帮他挣回来的。
这鲍贵又是一个善于经营的人,利用“皇亲国戚”的身份发展自己的势力,天天想着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家碍于井岳秀的面子,都让他一头。
此时,“鲍国舅”正敞着军装,挺着小肚子,圆圆的脑袋、眨着一对小眼睛,五短身材,看着有点像个伙夫,又有点像个农村杀猪的,手里拿了一个二两的大杯子,满满都是白酒,在逼着李志行喝酒。
“李志行,我敬这杯你喝不喝?”。
李志行不是不能喝酒,但却喝不了快酒,这二两下去只怕会醉,就再三推辞。
“李志行,这酒不喝,你就不给我面子!” 鲍贵只是不饶。
高双成等人知道鲍贵骄横惯了,对客人如此,自是不好看,但也不便阻拦。
井师兄知道自己这位小舅子喜欢耍酒疯,但也是增加酒宴气氛,就笑着说“志行,鲍贵也是一片心意,你就喝了吧。”
李志行见井岳秀如此说,就大声说“好,既然鲍营长如此抬举,我喝了!”,一仰脖将一大杯白酒灌了下去。
鲍贵这才“哼”了一声说“李志行,这就对了么,到榆林就得按榆林的规矩来!”,然后嘻嘻哈哈的又去灌李福成,李福成早被鲍贵欺负惯了,苦着脸说了一句“鲍营长,我自己来”,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看来鲍贵并不是针对初来乍到的李志行,他对谁都这样,是娇狂惯了。
鲍贵一见李福成喝了,哈哈大笑,又去灌高双成,高双成有些不耐,说“鲍贵,我酒量不好。”
鲍贵却说“高双成,谁不知道你酒量好,别装了,痛快喝了!”
高双成脸有些阴沉,鲍贵却不在乎,他是有意要杀杀高双成的威风,“怎么,高双成,不给我面子?”
鲍贵与高双成在下面争斗,井岳秀是知道的,虽然有点烦,但手下争斗,从古到今都有,只要别太过头就行了。于是就说“双成,你和鲍贵是兄弟,就喝了吧,省的他耍酒疯。”,看来井岳秀到底是偏向小舅子一些。
老大发话,高双城怎么也得给面子,沉着脸拿起酒杯一仰脸就喝了。鲍贵洋洋得意,拍着高双城的肩膀说到“高双成,这就对了,以后跟我在一起,别老装大尾巴狼。”
鲍贵灌了高双成,又要灌李仪祉,坐在李仪祉后面的李书田先害怕了,神色慌张起来,都说文人善饮,但其实这两位大师是理工男,酒量其实不咋的。
李仪祉见鲍贵携威而来,正在苦着脸考虑这一大杯白酒怎么喝,井岳秀却知道李仪祉的酒量,两人是老朋友了,就说“鲍贵,两位李先生是学问人,不许胡来!”
鲍贵一听井岳秀发话,圆脑袋上的小眼睛立刻满是笑意,所有的笑纹都往脸上凑,活像清宫剧里的太监,马上说到“姐夫,我咋能让两位李先生喝呢?我刚才就是逗个乐,惊扰了两位先生,我先自罚一杯!”说着自己倒了一大杯,一仰脖就喝了进去。
井岳秀哈哈大笑,对李仪祉说“鲍贵就是个混小子!”
看来鲍贵这家伙也不是性格一味骄横,到了井岳秀这里,就绵软得跟个小猫似的。这也是井岳秀喜欢鲍贵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李志行却不行了,刚才那杯白酒起了反应,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直冲喉头,李志行一把捂住嘴,一手向大家摆手,站起身急忙往门外走。
门外有赵琦在,一看校长出来,急忙迎上前去,李志行急忙摆手,冲到院子的花圃处,就是一阵狂吐,赵琦一看校长喝多了,赶忙扶着志行,给他抚背,志行只吐得搜肠索肚,满脸通红。这是没法再坐下去了,让赵琦进去给说一声,然后扶他回去。
赵琦一通报,井岳秀哈哈大笑。在这里,喝多了是常事,就让赵琦赶快扶志行回客栈,李仪祉和李书田趁机表示,自己也喝的差不多了,赶快告辞,井岳秀就派了两个卫兵送众人一块回去。
桌上的人则继续喝,大战方起。
路上,李仪祉和李书田两位大师也帮着搀扶志行,走在街上一吹冷风,似乎酒劲更加发作,志行腿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大家只好架着,真是醉的厉害了。
回到客栈,刘东山和傅长缨赶快出来,一看李志行醉成这样,就骂赵琦“你校长特意带了你去,你就把校长照顾成这样?”
赵琦急的都快流眼泪了,就说“校长在屋里和众人喝酒,安排我在外面等着,听着像是一个姓鲍的营长让校长喝了一大杯,校长就醉了”
“姓鲍?哼!”刘东山眼中闪过一股杀气,傅长缨脸色也十分阴沉。
“吵什么吵?扶我回去休息!”李志行虽然醉了,但迷迷糊糊也听见几个人在吵,就大声呵斥了几句。赵琦赶快扶李志行回屋里躺下,又倒水给志行漱口等。
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头还有点疼。赵琦早在旁边候着,见志行醒来,急忙倒上温水给李志行喝,还调了蜂蜜。
志行接过说喝了两口,甜甜的,砸吧砸吧嘴笑着说“他妈的!昨天连我也喝多了!”
赵琦一看校长还能开玩笑,终于放下心来。这孩子也是不容易,一晚上没好好休息,照顾志行。
李志行看着赵琦一脸憔悴,就说“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下午咱们到街上转转,看看铺子。”,赵琦就又给志行把杯中水添好下去了。
过了一会,李仪祉、李书田也来探望,李志行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说到“哎呀,昨天让两位老哥见笑了!”
李仪祉笑笑说“什么见笑不见笑,喝多了都是常事。”,这两位是来探望,也是来辞行,他们要继续北上,前往绥远考察黄河。李书田表示,关于煤炭航运的事情他一定操心,会尽快给志行一个具体方案。
看,专家就是负责!李志行又送了他俩两百块大洋川资,要送送他们,两位大师则表示不必,让志行好好休息,昨天的确醉得不轻。
两位大师走后,志行一个人在屋里,觉得身体还是有点不爽利,就试着练练道士教给他的那套功法。
这个功法好像也稀松平常,练起来后对冲击督脉似乎没有一点帮助,只是真气运行似乎稍微快了一点,其他也没啥特别效果,但运行了几遍后全身出汗,宿醉的各种不适没有了,这也算是效果。
志行想了一会,摇摇头,慢慢练吧,神仙教的,想来不会是没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