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
老人家是在睡梦安详地走了。
走的时候,微笑着,估计和两个宝贝孙子和解了,她坦荡死去,也释怀了。
李承武错怪了奶奶,奶奶不幸亲手把自己的心窝抹个黑,只为了救他,虽然,让无辜的母女遭受暴力摧残,和各自人生的轨迹不一样。
但唐露,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
海棠收到李功佐的短信,马不停蹄地打车赶来,想见奶奶一面,还是晚了一步。
海棠和李承武面面相觑。
“师父?”
让她很意外的是,她心里日继夜想的人,李承武居然是李功佐口中的哥。
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总是护着她的邻居哥哥,万万没想到,十年咫尺在她眼前的人,是李承武!
而他知道她是谁······
有种感觉叫做天旋地转,人没旋,倒是转出一些隐秘的真相。
海棠有些难过得笑出眼泪来,仿佛哭笑不得,她一定很难过吧,她以为她对李承武隐瞒身世,其实他对她同样隐瞒了很多近在咫尺的事情。
她就站在那儿像傻子,不由自主地涌起波涛汹涌的悲伤,她的自尊心被李承武摩擦在地上。
这世界很小。
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贯强者高冷作风的她,孕味让海棠越来越有着成熟的女人味。
见她还对奶奶逝去而伤感,对一个不知道手刃她人生的老人生前做了什么的傻姑娘,两兄弟忍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李承武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救赎自己,替奶奶弥补海棠的亏欠,知道她的过往,却烂在肚子里。
李承武离开家乡的时候,海棠才6岁。
还没到女大十八变,李承武怎么一眼知道他是海棠呢?
在海棠对他们家的真相还是一无所知的时候,李承武还是不说出真相。
“其实我知道你是海棠,是你脖子后有个伤疤,我记着那是你后妈用劈开的竹子打下来的,割开的口子很深,还是我帮你包扎伤口。”
海棠摸摸了脖子后面,确实有突起细而尖的伤疤,尽管谁的童年都有伤疤,但是中间那条淤血因为那时环境没有医疗条件,已经凝固成像血管的,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再记着过去的痛苦,你只有活在当下,海棠,我是真心希望你快乐,我什么都能弥补,什么都给你。”
李承武每挪一些脚步,海棠退后一步,这让他难受。
海棠没再追问什么,除了她父亲,周围都喜欢排斥她,她内心还是有阴暗。
李功佐忍不住冲上去捶他这个十几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哥哥一拳:“告诉她啊,为什么还要她傻傻地误会那些爱护她的人啊!我们才是罪人!”
李承武被李功佐狠狠地吃了一捶软在墙上,整个人颓废了,望着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眼眸不知的恨还是感激,不吭声。
李功佐反过来无助地嵌着海棠的手:“海棠!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奶奶害了你们母女俩!”
一口气把真相说得明明白白,海棠人不知是愣掉还是傻掉了,她脸上静得可怕,两手紧紧握拳,她不知道怎么做,只缓缓地走向奶奶的病床,闭眼着回忆一些。
眼泪将她眼眶充满而荡漾,但不狂烈l流着。
此时此刻,她已经麻木了。
就好像入冬有一丝丝的寒凉,不知是凉了人心,还是人性。
李功佐拉着海棠到门外,鼓起勇气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后落落:“我这一生,就被拴养在奶奶身边,我从来不知道叫做快乐,我前半生都困在这座大山,我小时候很喜欢你,直到我懂事点后,我才知道我没资格喜欢你,我只能压抑在心里,到最后,是我的犹豫不决,还是失去了你,有时候,我很羡慕谢迪,他拥有了你。”
他试图想从海棠脸上看到什么样的反应,海棠微微地垂下眼眸,泪珠像山岩里的钟乳一滴一滴地掉一个。
他觉得自己残忍,但总好过害她当个傻瓜。
有些事,她可以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是,她有权知道真相。
“当医生告诉我,奶奶没几天的时间,我在想,再坚持,等她走了,秘密没人知道,我可以当做没有这些事情发生,和你妹妹痛痛快快谈个恋爱,做我想我做的事,不用负担什么,可还是不如所愿,这就是报应吧,泠如表白那晚,我连自己人生都想好了,如果我接受,我会好好重新过我的人生,如果她不接受,那我心甘情愿接受一切的惩罚。”
甚至不知道,和他哥两兄弟之间的关联彼此都不知道,连与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宋泠如恋爱也一直被隐瞒在边缘,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她很难受,她像是生活在孤岛一个人似的,然而她一向不是这样生活的吗?
习惯了······
一阵寒凉的风吹来,海棠打了啰嗦。
海棠不知所措,太突然了,她都麻木不堪了。
“你们先处理好奶奶的后事吧,下次我们有机会再聊天。”海棠就像一只没出息的鸵鸟,把头埋进土里,逃避,不愿意面对现实。
“海棠!”李承武飞奔过来,几乎不舍得十年的师徒感情:“我们还是师徒吗?我从小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保护,我发誓那种感情是真的,现在也是。”
海棠话没说,只想走,突然一阵恶心的眩晕使她东倒西歪地,正过来的谭凯,眼疾手快地飞跃扶住,顾不上发生什么事,往急救室狂奔。
在急救室外。
谭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愤怒地拎起李承武的衣领:“怪不得你为什么总叫我照顾她,还要救她,撮合我们,原来是你们家做了伤天害地,亏欠她。”把他狠甩在另一边,痛揍他一拳,李承武反倒有些许的释怀:“你打了我,我心里痛快,我一直想让海棠打我,她不·····”
李功佐冷眼旁观。
谭凯气坏了,又给他一脚踢,不想理这家伙,他担心的是海棠,烦躁不安地往急救室玻璃小窗瞧。
李承武从地上搭搭撒撒地站起来,之前挨了弟弟的一拳,又挨着同学的一拳一脚的,脸上都挂彩了,除了留下紫青的淤血,嘴角还残留的一抹鲜血。
总之他好像一个十恶无赦的人,不值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