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许久,裕王又复坐回座位上。
“宋统领,等些日子,还是辛苦你跑一趟,且去潮州,向静王爷表示本王的联手之意,再怎么说,自家兄弟,总比外人信得过!”
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到最后,语气甚重了。
“遵命,王爷!”
宋安之赶紧离座下拜。
“好了,且先歇息歇息,今晚,本王为你摆酒接风!”
裕王摆了摆手,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中。
宋安之也知趣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当夜,主仆欢聚,几番慷慨,权且不提了。
过不到三日,长安那边,也有了消息。
裕王派往长安的,是他座下的首席军师,李文臣。其人既通经史,又谙兵法,是裕王最为倚重的谋臣。
近几年来,裕王每年都会派人前往长安,示好于长安大将军邢谷,明里暗里地示意日后共举大事,希望得到他的帮助。然正如丁威所说的,这大将军邢谷确实狡黠多智,暗蓄异志,坐掌长安这些年里,一直暗里厉兵秣马,静观朝廷局势变幻,期待有朝一日能有所作为。
对于裕王的意思,邢谷心知肚明,明面上自然也不会得罪。故,双方的交往是十分和谐的。只要裕王不挑破,他也乐得装聋作哑。毕竟,他吃的还是朝廷的俸䘵。你裕王若想让我为你卖命,还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个跟被流放差不多的皇子,对于邢谷来说,就是一块鸡肋。
但这次,李文臣的到来,却让邢谷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因为,形势变了。
所以,李文臣在长安倒是顺风顺水的,不像宋安之,处处小心,还遭遇了生命危险。这里,天高皇帝远,只要邢谷不动歪心思,也没人敢动他。
而邢谷听到李文臣来访时,立马故作惊慌地从榻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迎了出去。正所谓是,演戏谁不会,今年特别多。
“哎哟,李大人来了,恕我老邢接驾来迟!”
李文臣看着粗眉大眼,面方嘴阔的邢谷,明知他这番行为全是做作,也不得不露出社交性的惶恐。
“大将军,这,这可使不得!”
两人互拍肩膀,显得很是亲热,可心下,谁都明白,一切不过做戏而已。
当下,献上裕王的礼物后,李文臣与另一名武将,裕王府中武力值与宋安之比肩的牛正刚,在裕王的带领下来到议事厅。
双方坐定,邢谷环视一番后,向李文臣微笑着说道:“李大人跋山涉水来此,实在辛苦,稍候片刻,老邢当为你设薄宴接风洗尘,今晚且好好歇息,明日,老邢再带你看看这长安的风物,如何?”
果然是稳得住!
李文臣自是不便一来就直入主题,赶紧抱了抱拳。
“多谢大将军,一切,全凭您安排!”
邢谷笑了笑,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比较轻松的。他心里在揣度着李文臣的来意,这次裕王的礼物比往时要重,又派来座下最有份量的军师,肯定是要当说客,说些事情了。要猜来,也不难,多半是与先皇归天,端王弄权有关。且,待他说了再作打算吧!
于是,李文臣和牛正刚等只得先退下去,来到邢谷安排的下榻之处。
“牛统领,歇就歇吧,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此行,主公寄望甚重,你我二人担子不轻,可千万躁不得!”
李文臣看出牛正刚略有些浮躁,笑着劝解道。
牛正刚不好意思的笑笑。
“素闻这邢大将军城府极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老牛只是有点担心,他未必愿真心相助主公!”
李文臣却似并不在意,捋了捋胡须。
“真不真心,只看合不合他胃口,此人虽城府深,野心大,但以如今之势来看,主公对他,可算得上奇货可居。此次主公让我等兵分两路,一探京城,一访长安,目的何在?不外乎查明先皇归天的真相,以便为下一步起事,找到合理的借口。而以主公目前的实力,若不示好于邢谷,又怎么能出得了房陵?而邢谷若是无野心,又怎么会愿意助主公一臂之力呢?故,主公临行前,已明确授意于我,无论京城那边真相若何,都要告知邢谷,主公入清君侧之志,绝不易也!邢谷愿做从龙之臣也好,有不臣之心也罢,都一定需要这样一个好时机!”
牛正刚倒也不是想不明白,不过,这些弯弯道道,想多了未免头疼。听到此,他先是伸了伸大拇指,然而眉宇间还是有几许忧色。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在与虎谋皮啊!”
李文臣这时才很凝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只是,不与虎谋皮,又怎么有机会来展鸿鹄之志?主公非是不知,亦非是不智,不过是时也,势也,该屈得屈,能伸则伸。我等得先不负主公所托,完成与邢谷的结盟,至于后面的事,再作绸缪吧!唉,这人生不过百年,大丈夫,怎能任闲身空长,日月迁延啊!”
的确,作为首席谋臣,这里面的利害和苦楚,他岂能不知?但形势如此,又能如何?
听到这里,牛正刚也很头疼。这些年,裕王经营房陵一隅,自然是深得民心,但毕竟山穷水恶,骏足难展。西结邢谷,是战略上的刚需,也是现实的无奈。
“唉……”
他亦是一声长叹,两人半晌无语。
不多时,门外卫士来报,说是邢大将军有请。
两人相继站起,李文臣又复沉稳之态,微笑着走出门去,牛正刚亦收敛愁容,紧跟其后。
不到半柱香时间,二人及两名护卫,已在邢谷手下一副将名邢龙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将军府。
“来来,二位大人跋山涉水,鞍马劳顿,老邢我谨备家宴,定要与二位大人好好喝上几杯,若有怠慢,还望二位大人莫见怪哦!”
原来,却是邢谷已换上一身便服,笑着迎在了门口。
见此情形,李文臣和牛正刚故作受宠若惊之状,赶紧趋前几步,欲躬身下拜。
这戏嘛,都得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