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震眉头一扬,道:
“先生有事只管问,小子知无不言。”
容园隐士点点头,道:“你胸前衣襟破了一块,又在那绝壁蓑草上爬行,究竟为了什么?莫不是逃避敌人的追踪?”
朱云震听他问起这件事,心头顿时想到雯儿与大宝,但此刻,他却不能开口辞去,只利润强捺心神,道:“小子被人击伤内腑,为友人带到上面一主从山消中治疗伤势,后来伤势渐愈,友人因故离去,小子久等不归,心焦气浮下,迷失路径,误投另一出口,因之想越过那片绝壁,前去寻访友人下落。”
容园隐士眉头一皱,道:
“依我看,朱小友似非等闲之辈,何人能够伤你?”
朱云震道:
“小子乃是伤在天侯神君一掌‘雷动万物’之下。”
容园隐士耸然动容,道:
“天侯神君?你接得下“雷动万物’一掌。”
朱云震仰天长叹,道:
“此乃侥幸。”
容园隐士道:“侥幸也不容易,不知小友用的什么武功?”
朱云震道:
“太乙门中‘六丁抱一大法’。”
容园隐士说道:
“‘六丁抱一大法’?这倒没有听说过,是令师近年研创的吗?”
朱云震道:
“正是苏老前辈研创的。”
容园隐士容颜一舒,忽然叹口气道:
“苏真人学究天人,胸罗万有,二十年光阴,也该有绝学研创成功了。”
朱云震见他忽然感喟起来,不觉受其感染,暗暗忖道:这位先生对苏老前辈如此心仪,想来早年必是侠义中人,也许正是心志难展,始才隐居于此,独善其身。唉!道消魔长,正派人士又有几人能不灰心丧志呢?
他情绪虽然受了感染,口中却问道:
“先生见过苏老前辈吗?”
容园隐士点点头道:
“苏真人热心世务,早年见过。”
朱云震又问道:
“天侯神君先生也是见过的了?”
容园隐士道:
“此人心胸狭窄,终身为恶,早年也是见过的。”
朱云震心中一动,暗忖道:那南天王神得很,这次也是铁面现身,他与那“打水姑娘”结为夫妇,又有意与天侯神君联盟,看来不会是正派人士。泰山之会是一回事,不让邪派势力扩张又是一回事,眼下这位先生对前辈物人很熟,我何不向他打听南天王的事情……
朱云震献身武林,时时以消灭邪恶势力为念,想到这里,连忙问道:
“先生可认得南天王?”
容园隐士先是一怔,继而讶然道:“南天王是谁?”
朱云震见他讶然之状,有点失望,答道:
“小子所知不多,仅知他出身南天王世家,名叫叶华。”
容园隐士微微一笑,道:
“原来叶华又叫南天王,这外号倒是不俗。”
朱云震精神一振,忙道:
“先生认得他?”
容园隐士颔道:
“认得!认得!叶华我自然认得……”
朱云震喜上眉梢,脱口接道:
“那么,你见过‘打水姑娘’啦?”
容园隐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随即哈哈大笑道:“你是说叶华的妻子吧,那是位人间仙子,我当然也是见过的了。”
朱云震被他笑得好生奇怪,但念头尚未转得过来,那容园隐士已经放下碗筷,含笑道:“旁人的事,别去管他,小友吃饭吧,吃饱了我领你去换身衣服,你这身衣服又破又腑,不能再穿了。”
这叫做欲速不达,朱云震一时高兴,脱口问起南天王夫人,换来容园隐士一阵怪笑,如今话题已被引开,朱云震自然不便追问,只得匆匆填饱肚子,跟随容园隐士到了他卧室之内。这间卧室不见寝具,倒有无数箱笼,另外一张楠木床榻摆在正中,一只草织蒲团放在那床榻之前。
容园隐士打开一只木箱,取出一件天青织锦团花长袍。一套乌绸紧身衣裤,一双紫绘粉底高靴,及一条海青丝质腰带,一并交给了朱云震,笑道:
“这里没有铜镜,那张楠木床榻倒可歇人,你换好衣服立即出来,咱们继续谈谈。”说着,转身出去。
朱云震心知虚套无用,当下宽去旧衣,换上新装。
当他见到身上那件灰狸马甲时,心头顿时又幻起雯儿的倩影,想到了那块“玉符”,不知雯儿可曾找到那块“玉符”,可曾到那山洞去找过他?于是,他匆匆穿好衣服,换上粉底高靴,一面结着腰带,一面向门外走去。
他所以这般匆忙,本是想辞别而去,不料迈出房门,容园隐士已经一把将他抓住,哈哈笑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说的不对,你穿上这身干净衣服,比我当年还要英伟,哈哈!旧友相见,怕要认不得你了。”
笑声中,拉住朱云震,走向竹榻,接道:
“我问你,你适才入室以前,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芥子’、‘天地’,究竟念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时,朱云震想要告辞,却又不能够了。
两人先后坐定,朱云震再问那幅狂草瞥了一眼,道:
“先生这幅中堂,令小子收获不小。”
容园隐士含笑截口道:
“收获不小,那是你的天份,说你刚才念些什么吧?”
朱云震微微一笑,显得有些难为情,道:
“小子见到那幅中堂,心中忽有所悟,因而言道:‘藏芥子于六合之内,其亦小乎?展心志于天地以外,斯为天矣!’胡诌之词,不值先生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