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翼躺在床上,虽然倭瓜的话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其实在他的内心,还是有着极大的震撼。
自倭瓜来到这里,加之以前的非凡经历,面对这些,自己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从无做出任何选择!但是,这并不能说,自己就无从选择,就如没有选择,自己也可以做出选择一样,如真做出选择,敢问谁能阻我?
既然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既然已知前路未卜,既然真如那“人九仇”解字及书上所言,那如何还隔岸观火,坐以待毙?他翻来覆去,几乎一夜不眠,至窗外有了光亮,才恍恍惚惚地睡了。
许是天亮宽心的原因,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直到玥儿做熟了饭,他才醒了过来。
他起身看向箱子里的倭瓜,见那小家伙还是蜷缩在箱子里,紧闭着眼,将那脑袋深埋在前腿间,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小家伙自昨夜挨了一巴掌后,就生气了。
因自它的腿伤好后,玥儿只要一起来,它就会摇着尾巴跟在左右,像个跟屁虫,欢闹个不停,看此情形,这小家伙也是通了人性,气还未消,还与他至气呢。
石翼上前用脚轻磕了下箱子,那倭瓜还是毫无反应,见此,心里不由暗自后悔,想自己那一巴掌是否太重了,下手是否太狠,真伤着了它,它现在还那么小,别打坏了这货。
但转念一想昨晚它那猥亵样子,心生愤懑,就不再理它。
倒是玥儿见他起来,到箱子前瞄了它两次,不过,她见石翼也起得很晚,以为它昨晚玩兴奋累了,又见它酣睡如泥,就伸手拂拂它的小脑瓜,未叫醒它。
石翼吃罢饭,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到箱子前看了下倭瓜,确认了下,这小家伙确是在睡觉,才安心上工去了。
他走在路上,不知为何觉得今日非比寻常,也许是晨风凉爽的缘故,他的心里竟有些空旷落寞的感觉,他走得很快,没多久,就下了官道,上小道进了村,走过几个院子,来到他干活的宅院前。
也就是在靠近院墙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只觉得这处宅院与昨日怎么变得不同,他的脸上慢慢露出惊异的神情,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沉神细听,渐渐地他弄清楚,原来院里怎么安静异常,不像往常那样,传出杂乱的嘈杂声。
“难道今日不上工,怎么听不到师傅说话的声音?”石翼不明所以,暗自心说。
他走到门口,见大门紧闭,也不似平常那样大开着,他过去推了推,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大门竟然从里面上了闩。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门都关了?”他更加疑惑。他撤身向后,看了看高深的白墙灰瓦,一时间忽然觉得这宅院变得神秘陌生起来,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只是——昨日还喧嚷热闹的院子,怎么隔了一晚,就变得冷冷清清?那些师傅们到哪儿去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昨日追踪他们的那两个看似不比常人的汉子,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石翼在门口站了一会,细听下里面有人在喘息,但他听不出是哪个师傅。
他未感触院子里有什么异常,既然有人,那一定知道那些师傅们干什么去了,他不再迟疑,走上前轻扣了几下门环。
“来喽——”少顷,里面有人应道,接着就是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大门吱扭一声开了,石翼不由一怔,因眼前这人,他不认识。但见开门之人,年纪比那张师父略长,个子细长,身材瘦消,着一身灰色长袍,面色温和,嘴角带笑,看上去有几分羸弱,穿着打扮像个帐房先生。
“你,你是那个石翼兄弟吧?”那人见石翼发愣,笑道:“我是这宅院新来的管家,姓钱名友兕。昨晚才来的。”那人自我介绍道。
“钱管家好,我,我是石翼,”石翼听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给那人问了个好,问道,“那张师父和其他师傅人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说的张师父是张满堂吧,”那钱管家笑道,“他们昨晚都走了,他走时告诉我你一般都是这个时辰上工,所以我一直等着你呢。来,进来说。”说着,他将身子斜向门一侧。
“走了?怎么会走了呢?”石翼出乎意料。
他见那钱管家将身子让到一边,此刻,虽疑云密布,也不假迟疑地走进门来。
他一时不能明白,那张师父他们因何会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怎么事前竟无一点消息,即便他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做活的主家也是高深莫测,但如果有走的消息,那张十五肯定会悄悄地给他透露,怎会无半分苗头,今日就不辞而别。
他又想起昨天集市追踪他们的那两个汉子,心内暗自思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也是事出突然,况且这儿干得也差不多没什么活计了。人家主家别处还有工程,直接派车把人拉走了。这也是拿谁的钱财就听谁指使。”
那钱管家好似知道石翼和那帮师傅感情至深,把门闩擦上,边走边说道,“不过,也没都走,还留有三个师傅在这儿,要收拾收拾院子,把剩下的活干完整理利索,再做打算。”
“还有三个师傅?”石翼听了,不由长舒口气,脑袋里那些最坏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他不禁连珠炮似的问道:“钱管家,是哪三个师傅留下了,张十五留下没有?那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他们在后院花园干活呢,”钱管家听石翼一下子变得欣喜,心说真叫那张师父说准了,这家伙真是个生瓜蛋子,毫无城府,喜形于色,“张十五,是最小的那师傅吧,他和那个木匠刘师傅及做饭的李师傅留下了。”钱管家不疾不徐地说。
“那我先过去,钱管家。”石翼说着,已迈开大步向后院走去。
钱管家没有回应,还是那样慢慢地踱步前行,只是,他看着石翼那急匆匆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从昨日上工到镇上,仅仅隔了不到一日的光景,石翼真不明白,在这院子里做了近几个月的帮工,只因为来了个钱管家,这处深宅大院,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他快速地转过影壁,跨过垂花门,顺着游廊,行过西厢房,穿过穿堂,进入跨院来到后院,一眼看到那张十五等三人正低头整理花园里那些花圃。
“石兄弟,你来了。”张十五一见他进来,就直接扔掉手中的家伙什,急走过来,看着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