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车后。
“今天的巧克力。”
“嗯,谢谢。”
于希家的大门前,肖帆接过她从书包里掏出的巧克力。他就知道,她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巧克力。
于希目不转睛的看着肖帆拆开白色包装并将那一块乳纯黑巧克力塞进嘴里,他只是微皱眉头半秒,她的眉头也皱了下来,小声问道“怎么,不好吃吗?”
肖帆缓缓摇头,脸上浮现的是欣慰的微笑,“就是因为太好吃了嘛,如果没记错应该是D国产的,总是带一些这么昂贵的给我,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于希欣慰一笑,“没想到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肖帆满脸得意道“那是。”
氛围在二人的笑声临尾时,再次被尴尬充斥。
“喝,喝杯咖啡?”
“不了,我准备去吃碗麻辣烫,你呢。”
于希眼神飘忽,目光再次与肖帆对视时,她又装得若无其事,“我…当然是在家吃了,那普通老百姓吃的这些东西我哪儿能吃得惯嘛,也不想想我什么身份,而且吃坏肚子你负责啊?”
肖帆仔细回想一番,心道“好像还真是没在外面吃过,你是有多可怜啊…天下美味小摊占三,苍蝇馆子占三,宝藏小店占三…”
突然,于希见肖帆邪魅一笑,情不禁地打了颤。他把她的车强行挪到一旁,随后把她从敞开的大门内拽了出来,大门感应也随着她的消失缓缓关上。
“你干什么啊!”于希满脸烦躁的对着肖帆大喊。
“去吃饭啊,走吧可怜虫,我陪你。”
“我不要!我才不要吃穷鬼吃的东西!”
“走啦…”
“不行,绝对不行。”
“走嘛…”
“不,不行。”
“一起嘛~”
“不行…”
“陪我一起嘛~好于希~世界上最好的于希~”
“不行啊…”
于希虽然对肖帆的撒娇有些招架不住,但这对从小到大从未在外面吃过饭的她来说,是非常难以跨出的那一步。
肖帆见这招不好使,便露出本性。于希在眼神飘来飘去时,不经意间扫到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厌世脸,双目无神本就让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这凛若冰霜的感觉却令她怦然心动。
于希突然记起在和肖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浮现这副表情。
还没等于希继续回忆,肖帆抬起右手,一把贴在了她的腰上并往身前一抵。四目相视下,冷酷无情的眼神仿佛在她的心里抹杀并践踏所有自尊,如同坚不可摧的城堡顷刻间变成玻璃,被他轻而易举的找到弱点轻轻一敲便支离破碎。
“真的很好吃,我请客。”冰冷的话语却如同火焰般吞噬平原,野兔来不及挪窝,只能躲在洞穴中瑟瑟发抖。
这么多年来,于希也算是第一次领教到肖帆的压迫感有多强。她缓缓点头,眨眼间,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令人温暖的微笑。
下坡之后右拐二百米便是麻辣烫店,肖帆推着车,于希两手空空。路上,她思来想去,与其说是自己被吓住,倒不如说是在服从不可违抗的命令。
在走到十字路时,于希看向直视前方且表情如平常一样平易近人的肖帆,“你不累吗?”
肖帆瞅了眼于希没有回应,只是那嘴角微微一颤,继续直视前方。
过了一会儿,于希见这招牌都有些年代感的麻辣烫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奈何答应身旁这个停车的少年,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狭窄,拥挤,鱼龙混杂…两边紧凑的桌椅和中间留出的不足两个人并排走路的过道,两个摆满食材的冰柜,麻辣烫锅里跑出的浓浓的白烟,昏暗的灯光与放着电视剧却没有人去看的电视机。
于希满脸嫌弃,甚至想带口罩,可当她瞅了眼前去占座的肖帆,发现他的脸上却露着激动的笑容。
肖帆把书包放在桌上并来到站在冰柜旁的于希身旁,他熟练地拿起菜篮子和夹子,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认真地挑选食材。
肖帆瞅了眼傻站在原地的于希,夹了两颗鹌鹑蛋并念道“别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啊,喜欢什么自己夹,哦对。”他又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悠着点,我怕过几天要饿肚子。”
于希听后抓住肖帆的头发,摁着他的脑袋并把耳朵贴向自己的嘴边小声地说“我怎么吃!”
肖帆见于希皱着眉头十分生气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
“能吃辣吗?”
“一点点。”
“哎,你们还拿不拿了啊,我们在这等你们老半天了啊,选好就走啊!”
肖帆听后满脸笑容的对着身后的两位客人道歉,并让于希去座位上等待。她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目光一直落在继续挑选食材的肖帆身上。
过了一会儿,肖帆来到窗口,“老板,重……微辣,少放点辣,想换个口味了。”
“得嘞!好久没来了,快去坐。”
除了这个店带给肖帆的是回忆以外,更重要的是味道和人。他转头看向于希时,笑容瞬间消失。他怒火中烧,冲冠眦裂,勃然变色。
“美女,加个LK吧,就当交个朋友,哥是好人,别怕。”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十分邋遢的男人对不敢说话瑟瑟发抖的于希说着,而他满脸淫笑且左手不老实的即将触碰她的发梢时。
“喂!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肖帆对着男人大吼,这一声把客人们全都吓了一跳,老板也是被吓得一哆嗦,盛汤的勺子也落在了锅里。
于希眼眶湿润的看向肖帆,立马起身奔向他并扑进他怀里。他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
“哪里来的臭**,敢对我大吼大叫的!?”男人说着便摩拳擦掌的朝肖帆走来。
肖帆连忙把于希护在身后,眼睛死死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老板,看来今天有人要在你店里闹事了。”
“谁!?谁在我店里闹事!?”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肖帆身前挡住,魁梧粗壮的身躯和满臂的龙纹把这街头混混愣是吓得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想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可奈何过道太窄,老板和肖帆就是没有让开道,他只能徘徊在二人面前十分尴尬的来回走动。
“让,让一下,我吃过了。”
此话一出,肖帆和老板才让出一条道让他离去。老板见他离去,满脸和蔼的笑容拍了拍肖帆的肩膀说道“好好吃,你可是我们家大股东,哈哈哈…”
肖帆一脸安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惊魂未定的于希回到座位上坐好。他轻轻地把她搂入怀中,同时也在温柔地小声说道“已经没事了,是我不好,于希,是我不好。”
于希感到十分安心,在肖帆的怀里缓缓点头。旁人看来,或许认为是小情侣,可对他们双方而言,这是习性。
一大碗麻辣烫端上来的同时,于希的状态也逐渐恢复正常。二人不禁“哇”的一声感叹分量之多,红油也是淋了不少,可肖帆知道这不代表辣度很重。
肖帆起身去拿了两双筷子,还不忘跟老板要了两碗米饭回到座位上。
于希显然不知道如何下手,她一脸无助地看向肖帆,他也是微微一笑,满脸正经地对她解释道“大小姐,先跟你说我们这边的吃法。米饭必不可少,很多地方都是直接把面或者粉放进去,算了,不说了,估计你以后也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肖帆话音刚落,老板就端着两碗米饭走来,转身又从饮料柜里拿出两瓶可乐放在桌上。“让你的小女朋友受惊了啊,米饭和饮料不收钱,别下次不敢来了啊。”
肖帆和于希听到后刚想解释,可老板转身就走了。
尴尬的氛围再次盛装出席,为了打破这一局面,肖帆率先掰开筷子。他非常期待这普普通通的麻辣烫,自离开这座城市之后,就再也没尝过,也再也寻不到这个味道。
肖帆夹起一片娃娃菜塞进嘴里,“咳咳…太好吃了…咳咳……”
于希被肖帆呛住的样子逗笑了,顺手将饮料递给他,“有那么好吃嘛,看把你吃的。”
“你快尝尝。”说着,肖帆便夹了一块午餐肉放在于希装满米饭的碗里。她拿起筷子夹起,凝视着沾满红油的午餐肉一会儿,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入嘴。
于希在品尝的过程中,本来闭眼狰狞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从容,“真的很好吃…是这个东西它本身就很好吃吗?哇,真的很好吃。”
于希的情绪逐渐激动,老板和客人们都笑了起来。“你,你说话声音太大了啊…”“哦,咳咳…失态了,抱歉,不过真的很好吃。”
“是吧,我挑的地方能有差的?吃吧。”
于希每每尝一口,就会在咽下之后对肖帆表述自己对不同食材味道的评价。虽然他是表面微笑回应,可心里对她却是心疼不已。
吃到一半,肖帆帮于希拧开可乐,碰杯之后她也只是喝了一小口。仅仅是这一小口,却让她欣喜若狂。“超级好喝!全是气泡!”
肖帆继续耐心听着于希的念叨,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除了肖帆以外,没人知道于希从小到大的饮食都是些什么。
吃饱喝足的二人来到收银台结账,肖帆皱起眉头不断地在口袋里摸索,“哎,奇了怪了,我放在口袋里的啊…”
肖帆万分着急,他又打开书包来回翻找。于希无奈地对着马上就趴在地上找钱的肖帆摇了摇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抽出一张放在收银台的桌上,并对着老板比了“嘘”的手势,拽着肖帆的后衣领托着他走出店门外。
此时,外面已刮起大风,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肖帆先是脱下校服并套在于希的身上,随后继续四处搜寻,于希对着他不耐烦地说道“有病,我钱都付过了,别找了。”
肖帆瞅了于希一眼,“什么啊,那剩下也有找零吧,起码够我活几天的啊,这本儿都没了还怎么活。”
肖帆有多难于希是清楚的,见他满脸忧愁的蹲在树下的样子,心里暗自骂道“就不能仰仗我吗?废物。”可她又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从不依靠任何人,反而会成为别人的依靠。
寻了半天无果,肖帆无奈地踢开车的支腿送于希回家。
一路上,二人沉默寡言,直至门口。
“校服,我帮你洗了吧。”
“嗯,但突然降温我怕回去的路上我就冻死了。”
于希听后转身就进了大门,“等我一下。”
肖帆在外等了许久,直到她气喘吁吁的回来,隔着大门把一条白色格纹的围巾放在他的手中。“就这个了,别说我没心疼你。”
肖帆右眼微微眯起,半信半疑地看着手中的围巾道“这能行吗…”
于希听后立马转身朝着深处走去,“不知道,明天见。”
肖帆无奈,只好系好围巾骑上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阴森的街道,飓风与树木拼凑出的乐章令人感到十分恐怖,大自然的悲鸣声不断地让少年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