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的月丘镇气温约在24~29度,部分时间有阳光,早上局部地区有雷暴,雨势颇大。
松宅区居民可安坐家中,享受加了棉花糖的热可可,从窗户放眼望出去,还有机会欣赏到梅宅区的居民拿着水桶承接屋顶漏水的滑稽表演,或整个屋顶被暴风呼啸吹走的窘态。
顺带一提,巧克力工厂今日有新推出的产品—『小确幸棒棒』,如果你觉得『快乐块块』已无法满足你,又嫌『幸福豆豆』太甜腻,那就对了!
不管你在何时何地,单身还是已婚,只需吃过一枝小确幸棒棒,便能感受到无比的小确幸。(有散装及家庭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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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归正题,月丘镇的巧克力工厂生产的巧克力,足够供给镇内所有居民使用,应该这样说,所有月丘镇的居民,都需要会带来喜悦或幸福的巧克力产品。
注意,那不只是个比喻!
工厂使用特殊的机械,抽取工厂员工大脑的情感,混和在细腻柔滑的巧克力浆内,令食用者也能感受到各种喜悦的情感。
所以工厂规定,所有员工在上班前都必须通过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一连串的幸福指数测试,而艾特已经连续四天测试都不合格了。
「今天你觉得怎样?」医生问。
「一般般…」艾特说。
「试形容一下这只蓝色鸟。」
「它感染病毒了吧…」
「如果卖早餐的侍应,不小心在你的咖啡加了你最不喜欢的粟米糖浆,你会怎样处理?」
「哪有人会喜欢粟米糖浆啊喂?!」
「艾特,你不单止不合格,还出现了抑郁的症状。」医生托一托眼镜。
「不可能,我随时都能笑给你看,我超快乐的,哈哈哈!」艾特挤出超做作的笑声。
「艾特,够了,你的笑声比乌鸦叫的更难听。」
「求求你,我需要这份工作,你也知道我家里有老婆女儿需要养,最近艾莉总是在闹脾气,也许是反叛期吧,可能跟她暗恋的同学正信意外去世有关,她弄得连我都…」
「够了够了!这里严禁发送负能量!」
医生重叹一口气:「这样吧,我暂时调你去维修部门,下星期你再回来吧。」
「感谢你!实在太好了!我一定会把那些机械擦得闪亮亮!」
虽然艾特因保住工作而松一口气,但他还是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住。
他被派送去将用旧了的机械重新保养,最近订单太多了,需要用到退役的老机械。
艾特拿着抹布拍打那老机械表面的灰尘,还不慎吸入几口而咳嗽。
眼前这老旧的机械,在他刚入职时曾经用过。
说起来,艾特打从心底里不认同巧克力工厂的做法,他认为出产普通的巧克力就足够了,可以生产不同口味,但不需要加入情感。
人的情感应该与现实生活有所联系才对,意思是当完成某件事,会感到快乐或有成功感。
当所爱的人向你告白,会感到幸福也是正常的。
各种情感都应该与人或事有所连结才对,靠巧克力才能得到幸福,这样的幸福与快乐只是虚假空洞,就跟毒品一样。
然而,这番心底话只藏在艾特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说出来。
更讽刺的是,多年前艾特的女儿出生,老婆后来更不幸因病去世,艾特成了唯一的经济支柱,只好拚命工作来忘记伤痛。
刚好巧克力工厂在聘请新一批员工,艾特便怀着女儿出生的喜悦感,在面试中获得了很高分数,成为工厂的员工。
「为了生活,没什么好抱怨的。」尽管艾特内心反对工厂的做法,但又能怎样,还是得填饱肚子,于是他抑压着心底的怨恨,日复日让工厂抽取他脑海中的幸福感。
然而好景不常,女儿艾莉日渐长大,从整天嚷着要「爸爸抱抱~爸爸亲亲~」
进化成「老爸你回家就立即去洗澡吧!汗味很臭!」的阶段。
很多人都能从生活各种事情获得快乐,就连可怜的坟场管理员汉克,都能从清理蛆虫与赶走乌鸦中获得快感。
但对艾特来说,女儿就是他的全部生活。
自从她暗恋对象死去之后,艾莉就变沉默得寡言,以前还会在晚饭时滔滔不绝地说着学校发生的事,现在只剩一句「我吃饱了。」
接下来才是最应该讥讽的部分,艾特利用员工的身份偷了一块『快乐块块』回家让艾莉当点心,那是艾莉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滋味(因为月丘镇没有普通的巧克力)。
那天,艾莉又变回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整个下午都跟艾特有说有笑,还在艾特出门前主动跟他来个抱抱。
「或许吃这种巧克力也不是坏事?」艾特渐渐对工厂改观,他在工厂测试中再次获得高分数。
可是,因为巧克力的效果维持时间不长,艾特只好愈偷愈多,让艾莉吃个够!
最后,艾特客厅堆了一座巧克力山,起初艾莉每天都抢着要吃,后来吃厌了,艾特只好在每一餐都偷偷加入巧克力,早餐喝巧克力咖啡,午餐巧克力松饼,晚餐是巧克力咖哩饭,日子久了,更变成充满创意的地狱暗黑料理。
大量在家中囤货亦引起了邻居的注意,因为对于梅宅区的居民来说,能吃三餐温饱就算很不错了,根本没有多余钱买巧克力,不管在月丘镇还是其他地方,穷人连拥有快乐都没有资格!
流言终于传进艾莉的耳里,她一直都不知道巧克力的效用,得悉真相的她大感愤怒。
「你以为用这种东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你把我当作实验室的白老鼠,还是农场的母鸡啊?!」
顺带一提,自从某些保育团体抗议吃鸡肉很残忍,吃牠们的肉、吃牠们的蛋、还混合起来制作亲子丼之后,工厂便提供一些让鸡快乐地生蛋与被吃掉的饲料。
之后,艾莉便忿恨地将家中的巧克力烧掉,那晚整个梅宅区都弥漫着巧克力的香味,让所有居民嗨翻天。
那次之后,艾莉就连一句说话都不肯跟艾特说,两父女的关系降到冰点。回忆完毕,艾特一边淌着辛酸的泪水,一边擦拭着老旧的巧克力制作机械。
他心想,要是以现在的情绪来制作巧克力,肯定是全世界最悲伤的巧克力。
蓦地,有一个奇妙的想法像流星般掠过艾特的脑海,宛如头顶有灯泡亮起一样。
艾特抬头看着那机械,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茫。
不如来制作一个「悲伤炸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