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娃娃,布娃娃,一个布娃娃;
它没有眉毛,也没有眼睛,它怎么会瞎?
布娃娃,布娃娃,一个布娃娃,
它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它们去哪了?
它是个,坏娃娃,不是个,好娃娃,
它叫人爸爸,它叫人妈妈,
它又被针扎,
布娃娃,布娃娃,一个布娃娃。
它没有胳膊,也没有脚丫,
是谁撕了它?
……
曹菲知道,自己没有家了,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妈妈。
关她的那所大院子,他们管它叫福利院。
但曹菲知道,它浑身上下分明写满了三个字——孤儿院。
呵,我成了孤儿,呵呵,我成孤儿了!
住进孤儿院的第一个晚上,曹菲梦到了妈妈,
她拎着人偶走到曹菲的床前,她轻轻地帮曹菲梳着头,
她告诉曹菲:孩子,持刀在手,才有自由。
……
那是曹菲喜欢的布娃娃,所以曹菲认定,那是自己的布娃娃。
可是,为什么老师说它是大家的呢?
不,它是我的!
曹菲不喜欢那些脏兮兮的小手在它身上游走,
曹菲不能忍受自己的娃娃在别人怀里停留,
不能忍受!
曹菲偷偷抠掉了它的眼睛,撕掉了它的嘴巴,
曹菲把它的衣服划花,把它都手脚扯下,
——没有人,再和我抢它了吧?
……
曹菲依旧喜欢每天午夜对着镜子梳头,
孩子们说她行为怪异,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充满恐惧,
曹菲被小朋友们排挤,没有人愿意和她谁在一起。
曹菲不以为意。
呵呵,他们竟然害怕我,
怕我,呵呵,不是更好吗?
妈妈又在梦里对曹菲说:不想被人欺压,就要让人感到可怕。
……
福利院的老师说,明天会有人来这里领养孩子,
她告诉大家要好好表现自己,
曹菲知道,自己很快会逃离这座“监狱”。
曹菲和他们不一样,不是吗?
曹菲有爸爸,妈妈,老师,同学,
曹菲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个小淑女。
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切现在去了哪里。
……
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曹菲要叫他爸爸,
屋子里那个并不好看的女人,让曹菲叫她妈妈,
曹菲还多了一个,弟弟。
他们给曹菲改名叫陈妍。
曹菲经常分不清哪个是曹菲,哪个是陈妍;
她们一个被囚困于黑暗,一个在贪婪着温暖。
……
曹菲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们的家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不会争吵?
他们为什么不去梳头?
他们为什么不争夺自由?
他们为什么可以让那个“弟弟”,骑在身上当黄牛?
为什么这一切,自己不曾拥有?
那么之前自己所拥有的家,又是什么呢?
曹菲从未感觉如此压抑,
她打开卧室的窗子大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走到床前轻轻拍醒了“弟弟”……
……
曹菲去上学了。
再见,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曹菲仿佛看到暖巢里的雏鸟,
趔趔趄趄地爬出巢去,挣扎着展开双翼,
然后,变成自由落体。
……
那个女人变得“神经兮兮”,
她一直觉得曹菲害死了“弟弟”,
可曹菲说,我明明去上学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大人们,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呢?
曹菲躲进爸爸的怀里,无声抽泣,
不去分辩也不会抗议,
她现在的角色是个孤苦无依、逆来顺受的乖乖女。
爸爸说:我相信你。
……
杏黄暖灯,扑朔迷离,
午夜未息,曹菲将梳好的长发挽起,
镜中白衣,如此美丽,
十三岁的她腰肢纤细,峰峦骤起,
爸爸说,曹菲将来必是白色妖姬。
曹菲依然喜欢躲进爸爸的怀里,
享受着那种叫作“爸爸”的气息,
以及,爸爸慢慢紊乱的鼻息。
……
阳初三月,养母郊游。
佳肴美酒,人比花羞。
爸爸的大手颤抖着缓慢游走,
曹菲的檀口颤抖着递出了舌头,
曹菲说,爸爸,别停手,我给你自由。
……
攀山越岭,溪水长流,
轻歌曼舞,芯痛久久。
曹菲在“妈妈”的枕下偷偷印上了唇油。
“爸爸,我帮你获取了自由。”
爸爸,你为何借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