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围嚣张的个性,蛮横的作风,饕鬄的胃口,注定他一路走来,种下一路仇家。
熊围还不是楚王的时候,为了排除异己,杀了大司马蒍掩,侵吞他的田地与家财,篡位后又明抢薳居、斗韦龟、斗成然的封地,引起国内蒍氏、薳氏、斗氏(若敖氏后裔)的强烈不满。
蔡国人蔡洧在楚国供职,为熊围的军功章尽心尽力,结果楚军进攻蔡国时进行了无差别攻击,害死了蔡洧的父亲,蔡洧目眦欲裂。
公元前538年的申地会盟,熊围觉得越国军纪散漫,把陪同国君参会的越国大夫常寿过骂了个狗血淋头。
常寿过能忍,不吭声,心中暗暗给熊围记下一笔:我虽然名字不太吉祥,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羞辱的,你给我等着!
熊围从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他觉得自己是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王者的特权。
公元前530年底,熊围前往州来打猎、阅兵,准备把徐国也变成徐县。临行前,他把驻守京畿的重任交给了蔡洧,然后意气风发地出发了。
结果熊围前脚刚走,国内反对他的人、痛恨他的人、看他不顺眼的人便联合起来,密谋推翻熊围残暴统治。他们怂恿常寿过一起起事,有债的索债,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本来这些失意者能量并不大,并不能对熊围构成致命威胁,但当一个叫观从的家伙介入其中时,事情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观从也是楚人,他爸爸观起在楚康王熊昭时期是令尹子南身边的红人,不过没有官职也没有战功,只是一介庶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但子南却赏给他数十乘马车,这待遇,直追一般大夫,完全不合规矩。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夫们对此意见很大。
子南竟敢公然破坏规矩,引起熊昭强烈不满!
子南竟敢公然蓄养私士,引起熊昭深度猜忌!
子南竟敢公然以权谋私,引起熊昭怒火中烧!
盛怒之下,熊昭当朝擒杀了子南,随后又将观起五马分尸,并在楚国各地轮番辱尸示众!
观起的家仆悄无声息地溜到蔡国,向在蔡国谋差事少主观从报丧。
观从听了随从的现场直播,一言不发,沉默许久,随后吩咐家仆好好收敛父亲的遗体,便再度沉默。
与行高于人不知收敛的观起不同,观从是个策略家,他从未想过匹夫之勇血溅五步,他要从根本上祸乱楚国。
这个操作原本的难度系数非常大,但架不住熊围一次又一次地给仇人送助攻,目前熊围的处境内忧外患却浑然不觉,观从开始了他的表演。
听闻常寿过等人起兵的消息,观从马上找到他的老板——原蔡国大夫现蔡公下属朝吴,问了他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您想不想复国?”
朝吴不作声色:“你继续说。”
“如果你想复国,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观从说完,不再做声,等待朝吴选择。
朝吴知道常寿过等人在反熊围,但他并不相信这些人能够成功。熊围虽然残暴无道,可楚国在他的掌管下确实隐隐恢复了霸主之势,这样的熊围,这样的楚国,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轻易可以撼动的。
不过,出于复国的强烈愿望,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观从低声说道:“王子比,王子黑肱。”
朝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几天后,远在晋国和郑国的熊比、熊黑肱都收到了熊弃疾的密信,在信中,熊弃疾诚意满满地邀请他们前往上蔡共商大事——“小弟愿起蔡县之师,助两位兄长诛除暴君。”
熊比和熊黑肱不疑有他,带着满腔热血欣然前往。然而他们来到蔡县边境时,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熊弃疾,而是朝吴和观从,以及他们身后杀气腾腾的兵甲。
熊比和熊黑肱傻眼了。
“信是我写的,主意是我出的,蔡公并不知情。”观从坦言相告。
“你们什么意思?”熊比和熊黑肱面面相觑。
“除暴君,复国,报仇!”观从字字铿锵。
“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事,告辞,先走一步!” 熊比和熊黑肱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逃离这是非之地,
“呵呵,那就要对不起二位王子了,二位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会保住秘密!”
没有比这更好的鼓励了,熊比和熊黑肱二话不说就入了伙。大筑土为坛,歃血为盟。
翌日清晨,熊弃疾像往常一样睡醒先跟老婆深入交流一下感情,然后洗漱吃饭,突然听到堂外卫兵发出惊呼声。
熊弃疾起身向外望去,就看到熊比、熊黑肱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我去,出他娘的大事了!”熊弃疾也顾不上叫上老婆,扭头就跑,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熊比、熊黑肱和熊弃疾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竟不知道他跑起来这样快,一时愣住了:“怎么办?没他恐怕成不了事啊!”
观从微微一笑:“二位公子难道不饿吗?这规格的饭菜很久没吃了吧?莫慌,吃饭!”
“你还有心情吃饭?没有他,蔡县驻守部队谁能号令?”
观从歪着头了熊比一眼:“怕什么,有你呢。”
随即观从又转向朝吴,说道:“请大人吃完饭命心腹抓只羊,然后在院子里挖个坑,蔡公用完早餐,就要和两位兄长盟誓征讨篡位逆贼了。记住,千万不要遮遮掩掩,最好锣鼓喧天,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越多越好,但不要让人们走得太近,远远地围观即可。”
一切顺利进行,挖坑杀羊,歃血为盟,围观群众只看见几个人在那煞有其事地比比划划,然后乘上马车,匆匆远去,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一脸懵然。
观从见时机差不多了,跑到大门口,对着围观群众高喊:“蔡公和他的两位哥哥起兵了,光复蔡国的伟大时机来到了,兄弟们,复国喽!”、
观从话音刚落,蔡国人就异常激动地将观从围了起来,一致表示:“千万别让这孙子跑了!”
有人高喊:“我们现在是大楚国大大地良民,谁对国君心怀不轨,就是我们全体楚人的敌人!”
有人叫嚷:“别听他妖言惑众,楚军一到,片甲不留,不复国,我们干嘛要复国,姓楚姓蔡都一样!”
更多的人则是咒骂:“弄死他!弄死他!千万别让他连累我们大家!”
这情景,一直在历史上重演着,有些人跪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特么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观从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但并没有惊慌失措,他脑子灵光,急中生智,高喊道:“蔡公和他的两位兄长王子比,王子黑肱已经起事了,就算你们无心反楚,楚军打过来,一样无差别杀戮,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有退路了!”
众人闻言,垂头丧气:我们良民当得好好的,你们瞎搞什么事情,就不能让人安心过日子吗?
说时迟,那是“忽”的一声,朝吴挺身而出,高声呼吁:“你们如果一心效忠楚国,就杀了我们,然后任由楚国发落;如果你们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加入我们,追随蔡公起事,拽住命运的缰绳!”
朝吴家祖孙三代都是蔡国名臣,在蔡人心中非常有影响力,朝吴一出面,立刻开始有人附和:“生是蔡国人,死是蔡国鬼,反他!”
随即,反抗的情绪像波浪一样散发出去,很快全城皆反,躲在暗处的熊弃疾眼见事情已成定局,不藏了,他要把自己的命运紧紧握在手中。
不久,熊弃疾兄弟三人在邓地正式地、大张声势地歃血为盟,宣誓共同反抗熊围的残暴统治。
陈、蔡两地民心沸腾,造反的队伍越来越越大,此时的熊围还在外面打猎呢,各地楚军群龙无首,见到三位王子的大旗纷纷望风而降,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攻到楚都城下。
在准备进攻郢都前,叛军内部发生了一点状况。
蔡国人和陈国人担心楚人成事后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一再要求暂缓进攻计划,要在城外修筑军事工事,竖立两国军旗。
竖军旗就意味着承认两国独立,从陈、蔡两国的角度看,这个想法没毛病。但问题是,楚国人民会有意见。
军旗一竖,表示这两个国家已经打到了楚都,楚国人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个举动很可能会激发守城楚军的血性,拼死来个“一寸山河一寸血”,甚至连叛军中的楚军都可能临阵倒戈。
熊弃疾当然不可能冒这个险,他一面和陈蔡两国协商,一面派部将潜入郢都,买通内应,干掉了熊围的接班人熊禄,随即打开城门,大军一拥而入。
【开心一刻】
熊审夫妻测试儿子将来的作为,在大堂里放了四样东西——书、楚币、美女画像、上好的酒,躲在门后暗中观察。
熊弃疾玩耍回来,贼头贼脑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楚币夹入书本,卷起美女画像,拎起酒壶,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熊审夫妇惊叹:这熊孩子将来要进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