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出来,走路七扭八歪,步迟的确是喝醉了,但不至于如泥不堪,依旧保持着三分清醒。
当然,这得归功于眼前这个男人。感觉得出他是一个极有分寸又恰到好处的人,让人尽兴放空的同时,又不至于不省人事。
否则,他为什么要一个劲和自己聊天呢?谈论品酒文化并非他爱卖弄自己的品味,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这点,步迟是感受的到的。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达到如此酒量。看来,她估计还蕴藏着不少能量尚未被挖掘呢。这便是离开一个男人最大的好处。
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懂,只是你懒了。懒得发现。懒得研究。懒得改变。懒得进步。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这么放肆过,虽然那酒瓶容量不算大,但五六瓶红黄白酒任意勾兑着灌入口中,的确也扛不住而后上来的强劲,加上凉风拂面,并没让她清醒,反而头疼得厉害。她被本杰森搂着双肩,一路上瞎嚷嚷,磕唠个不停。
“我还要喝!”
“为什么不让我喝?”
“你是谁?”
“干嘛带我走?”
“为什么要管我?”
“为什么要带我走?”
“你可以不用管我!”
“你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吧里自生自灭的!”
“或者来个‘酒吧门口捡人’事件,”
“有恶心之人将我这落单女直接带走,”
“然后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奸杀?哈哈,奸杀…”
“剧情我都想好了…呵呵呵呵…”
“五年的婚姻,外加在一起的两年,七年啊,七年啊,”
“他都可以不顾情义直接将我扫地出门,”
“不管我日后生活是否有地安放,”
“不管我肚子饿不饿,”
“不管我有没有钱买东西吃,”
“你一个陌生人,又管我做什么呢?”
“你说啊,”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
“你这老头,管我做什么呢?”
“老头都好 色,”
“呵呵…你也是好 色之徒,对不对?”
“……”
步迟穿着高跟鞋,一路晃荡,本杰森一手拉着箱子,抓都抓不稳。见到前面有台阶,加大另一只手搂着她双肩的力度,才免于她下台阶时险些摔倒。对于她叽叽喳喳的那些话,他顾不上回应,也懒得回应,更没必要回应。任由她瞎闹腾。
“地球没有你,照样转。但我没有你,转不动。我是恋爱脑,但我不是满脑子恋爱。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事。比如,我喜欢你。我就敢说。”步迟一路嚷嚷,走得七扭八歪,好在终于下了台阶,正当本杰森想松口气时,眼前的女生却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眼神扑朔迷离,“你喜欢我,对不对?”
本杰森不说话。
“我也喜欢你。我就敢说。不像你,你明明也喜欢我,我看出来了,但你却不表态,你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
她边说边把他当做出气包,一个劲的甩出拳头落在本杰森的肩膀上。他轻叹一声,这女生醉酒可真不了得啊……但他能怎么办呢?不能怎么办。所以,任由之去。
等她拳头渐渐失去力道,他把她放下,正想松口气,只听她问,“知道见到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什么?”
“我可以说真话吗?”
“当然。”
“想把你睡了。”
“……”
对于她的回答,本杰森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眼前人儿单纯得可爱。因为,现在这个世道,很少会有人像她这样率真,就跟个孩子似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经过大脑过滤。
世间如此之多形色之人,表里不一之人不计可数,当着你的面与你好的不得了,却在背后捅你一刀,末了还不忘假惺惺关怀一句:你怎么了?
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
今人表似人,兽心安可测。
“哈哈……”步迟不怀好意得大笑,“你怎么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呢?”
“说我是个浪荡女人。”
“你从来就不是。”
“那是什么?啊,我想想,”步迟指尖点着唇瓣,思索了会,“对,对,坦诚。”
“yeah.”
“所以,你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
“爱上我。”
他嘴角一抹笑。她,真是个有趣的人儿,确确切切得把他给逗乐了。
他的耳边清净太久了,突然有只跟鸟儿一样的女生飞进他原本宁静的世界,因其而变得与众不同。那是空灵的声音,一抹奇异的色彩。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到旁边停车场,本杰森打开前座车门,将步迟塞了进去,又替她扣好安全带。又把拉杆箱放置后椅上,这才入座。
偏头,她正闭着眼,侧身靠在椅背上,面朝着他这一边,几根发丝凌乱地挡在眼皮上,他欲伸手替她拨开,谁知她双手猛得乱舞一番,“蜜蜂…哪儿来得这么多蜜蜂?”
蜜蜂?本杰森不明所以,说得是他?他是蜜蜂?可那也是一只,哪用得着“这么多”。
正想着,她又胡乱拍打起来。
看来是耳鸣了。
他想按住她的耳廓反复摩擦,伸到半空时却停住,她突然缓缓掀起了眼。
“估计是耳鸣了。”
“耳鸣?”
“yes.你刚说一直有蜜蜂…”
“噢,yes,确实有蜜蜂…”‘蜂’字尾音拉得老长,逐渐消失在喉咙口。步迟瞟了一眼周边,自己正身处车内,哪儿来的蜜蜂?“也许,也许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可能只是刚才在酒吧呆太久的缘故吧。而这里比较安静…”
“说得有道理。”她想起什么似的,眉宇微皱,“你说…”
本杰明回头看她,像是在耐心等待她的提问。如果有幸是关于他的任何问题的话。
她也看着他,“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呢?”
“这个的确是有可能会引发此情况的原因之一。”
“我说得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就好像我们是彼此熟悉的朋友,彼此信任的…”她意识到有些唐突,“好吧,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看见他收回的手,“也许我应该认为你刚才是想摸我的脸。”
本杰森看她一副自以为尴尬,因酒精而双颊泛红的脸更增几分可爱,遂嘴角浮上明显的笑意。
“难道我说错了吗?”
“的确不对。”
“你在笑我吗?”
“怎么会呢?”
“那你笑什么呢?”
“开心。”
“开心什么呢?”
“彼此熟悉。彼此信任。”
步迟表情一怔,竟生出几分羞赧,但随即换上故作轻松的笑容,对着窗外接着继续装睡。其实,除了有些头晕以外,早已没有了睡意。即便闭着眼,也有着清醒的意识。不知为什么她竟一点也不害怕眼前这个男人,相反,甚至觉得安心。这点上,她始终觉得自己很不科学。
“你家在哪?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
本杰森瞟了一眼后座的行李箱,又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刚才说的“七年的婚姻”,“扫地出门”之类,像是明白了什么,“那你想去哪?”
“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