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尘烟,充耳的呐喊声,马的嘶叫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都淡化为虚无,元宇澈心里眼里只有这个满面尘灰烟火色的小人儿。
她往脸上抹了一把,咧嘴一笑,更………难看了!
可在他心中,比任何女子都美!
她又抹了一把脸,抹去泪痕,也抑住心里的泪。
对着面前这张放大了的脸,她说:“我没事。”
他抓住她的两个胳膊,抓得生疼,眼光犀利得要将她生吞。
看到他至今尚未从痛心中走出,玉丽筝后悔了。
她舍命为他,他何尝不是如此?
他飞马奔赴在大部队之前,在激烈的爆炸中将她救出。
玉丽筝潸然泪下:“我错了,我改!”
他将她挽过来,牢牢圈在怀里。
“我没想到三个人的集束投弹会炸不塌寨墙……”
他吻她的头顶:“你应该等我赶到……”
“可是,我没有完成预定任务,那么多人马按计划赶过来,却没有冲进去的缺口,会有无谓的牺牲……”
他箍住她小小的肩:“你唯独没有考虑自己。以后不能这样了!无论多难,总会有办法的。”
“再说,我也不能失去你!”说着转过她的小脸,就要亲下去。
“别,”她按住他的唇:“脸上脏得很!”
又格格笑了起来,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你看你的嘴巴!”
元宇澈哪里看得到自己的嘴巴?估计刚才“吃”她的脸时,蹭了一嘴尘烟吧。
被她按住唇,他趁机讨价还价:“那,你以后再偿还我!”
“好,好,好!”玉丽筝答应他。
他说什么都答应,这次真的把他吓得不轻!
直到这时,两颗心才稍稍落到地上。
朝着刚才炸出的缺口看去,大队人马已经冲入营寨,只留十几个人守住入口。
毕竟身处战场,玉丽筝提醒说:“我们该过去看看了。”
“放心。现在是铁弗兵吃饭时间,只要能够攻入去,我们肯定赢!”
他说着,望着她嘟嘟的唇,回味刚才的甜,想象今后的甜。
她答应了,以后会偿还他……
心里的痛慢慢消退,渐渐被甜蜜和幸福充溢。
他圈着她,不肯起身。
“哪有你这样当统帅的。”她站起身,也拉他起来。
战火纷飞中只顾腻腻歪歪,像什么样?
元宇澈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任由她拉起。
两人牵着青龙马,并肩向营寨走去。
这个傍晚,南策军第二次攻占佛柞营寨,歼灭一万多驻军,包括卜诺海带来的甲骑兵。
还伏击并歼灭了泰城分两次派出的六千援军。
距离稍远的渭城也派出六千援军,第一批日夜兼程,赶到佛柞时精疲力竭,被南策军三下两除二干掉;第二批更惨,刚出渭城,就被提前埋伏好的天雄军干掉了。
泰城、渭城驻军也是无奈,因为少主发来了军令,还盖了国王的印章。
王命之下,安能拒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渭城第二批援军万万没有想到,西虞天雄军竟然就在城郊设下埋伏,援军才出城门不久就遭遇致命轰炸,要不是城门及时关上,天雄军就攻入渭城了!
泰城、渭城两城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少主再来一道王令,可能就得倾巢出动了。
此时的王命急宣,无异灭顶之灾。
唯一期盼,就是苦苦撑过今日,等明日朔庭派出的两万援军到来,就好了!
第二日,铁弗两万铁骑兵风卷残云一样卷过洵溪河谷。
总领伏嘎狸事先也做了些功课,知道分散兵力容易被斩头去尾,小股集中又容易被投弹袭击,竟然采取整体推进的行军方式。
万千铁骑像洪水一样卷过平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南策军和天雄军却很低调,不秀肌肉,不呈英雄主义,不硬刚,铁骑兵气势汹汹,那就放它们过去。
因此铁骑兵很快来到佛柞,将焦头烂额的“两卜”(卜黎椿、卜诺海)“救”了出来。
也无所谓“救”,因为铁骑兵一路就没有碰到一个西虞士兵。
当时,伏嘎狸率领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挤进佛柞大营,原以为靠数量就可以全盘碾压南策军,谁知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伏嘎狸大步来到议事厅前,见门窗封闭得严严实实,就命一个封尉叫门。
“少主,我们是铁骑兵,请开门!”
门内没有回应。
封尉又叫了几声,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伏嘎狸上前,用右手指关节扣了几下门扇:“少主,我是伏嘎狸,请您开门。”
“伏嘎狸?”门内有人沉吟一声,
伏嘎狸听出那人的声音,就提高音量说:“卜诺海,是你吗?快开门!”
“伏嘎狸,我是卜诺海。”卜诺海在门里应,“你是不是被西虞人胁迫,来引诱我们开门?”
伏嘎狸气不打一处来:“我?被胁迫?卜诺海你居然侮辱我,出来咱们来个布克!”
“别嚷嚷了伏嘎狸,没有听到一声爆炸,你就前来敲门,信你我是恶煞!”
原来如此!伏嘎狸只好解释说:“什么爆炸,我们进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西虞兵早撤走了!”
想了想,又说:“别说这里,一路走来都见不到一个西虞兵,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听到里面在低声商议:“少主,是伏嘎狸带铁骑兵来了,他说西虞兵撤走了,我们要不要出去?”
“出去。”少主重复着卜诺海的话尾。
“那我们去开门?”
“开门。”
少主似乎有点不对劲,伏嘎狸心里急了,再加大音量:“卜诺海你个死妖怪,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听到里面搬动物什的声音,锤开砖墙的声音,然后开木门的声音,最后眼前的铁门开了一道小缝。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里。
伏嘎狸一把将铁门拉开:“卜诺海你个胆小鬼,出来和我布克!”
将门内的人揪出来时,伏嘎狸傻了眼。
不是卜诺海,却是少……少主!
只见少主卜黎椿全然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腰不直,背微驼,蓬头垢面,脸瘦得像刀削过。
最不堪的是眼神,发直,呆滞,和人对视总迅速闪开。
还有言语,看似在做决断,其实是学舌。
“少主,我是伏嘎狸!”
“伏嘎狸?”
“你不认得我了?”
“不认得。”
这,哪里是之前睥睨天下、侃侃而谈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