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当家的倒地不起,众贼惊若木鸡,片刻以后,当真有人带头报出身边打摆子的兄弟,海蝎也不问,报到一个名,便喝令绑了,丢到海里,一时间整个贼群人心惶惶,相互揭发成风,再到后来先前翻过脸,掐过架的,都新仇旧怨一起报,也甭管他打没打过摆子,就说他带病,大伙儿都心想着与其被他人揭发出来,索性先捅兄弟一刀。
海蝎重掌大局,很是得意,忽听人群中一声讪笑,
“噗嗤……你当皇帝?”
望过去,却是华锦年,只听他向众人道,
“大伙儿都瞧瞧,咱国家没人了,胸比脑袋大的人,他还想当皇帝……”
话没说完,华锦年脑旁闪过一串火花,便是那股硝烟味窜进他鼻孔里,就见海蝎手里火枪指着他,阴沉笑道,
“小兄弟,瞧不上咱是吧?”
海蝎将火枪往裤腰带上一插,他这一发,有意没伤华锦年性命,他想着老子一个要当皇帝的人,跟个手无寸铁还拴着脚镣的小辈,还要动这上好的火枪,未免失了面子,倒是听说这些臭医侠各个身手不凡,有心同他练练手。
海蝎冲锦年勾勾小指,示意他来,继而手中长链一松,铁球轰然坠地。
华锦年直愣愣望着那磨盘大的铁球在岩石地上砸出的大窟窿,大半个球身都陷在里头,心中难免怵的不行,他打架向来仗着水云战气护体,外加神兵加持,如今声刀和锦虹刀都不在手上,手上拳脚功夫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他自个儿心里也没底。
可不等他想好迎敌的招儿,那个铁球已然“忽啦”一声迎面而来,华锦年听得风紧,慌忙脑袋一偏,铁球擦着他耳畔而过,那边海蝎长臂一挥,飞出的铁球引着锁链打横一扫,好在华锦年挨打惯了,遇这阵势想也不想抱头便蹲,几十来斤的铁链便贴他头皮扫过,削下好大一撮头发,若华锦年方才这一蹲慢个半拍,那链子削下的就是他半个脑袋了。
躲得是够快,就是躲得忒丑了些——珊儿看了,心中是不住摇头。
华锦年来不及抹脑门上的汗,就见那铁球在空中划了大圆弧,飞回到海蝎手上,就见这贼脚下一抬,那球竟从他胯下飞来,华锦年戴着脚镣腾挪不开,勉强一个侧身,铁球自他腰旁飞过,跟着又是长链一扫,华锦年卯足了劲原地一个兔子跳,链子从他脚跟下掠过。
往来几个照面,海蝎手上反反复复就这一招,每回都是铁球一砸,跟着长链一扫,外加这铁球生得笨重,来速也不快,久而久之,华锦年摸清了些套路,纵使戴副脚镣,闪躲起来也游刃有余,便想着贼就是贼,号称十丈开外给人脑门开瓤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倒是成炎坤在一旁观战许久,始终眉头紧锁,只有他看得出这海蝎手上运球的劲道再一点一点增强,铁球飞来的轨迹也一次比一次怪异。
果真,待华锦年稍有懈怠,海蝎手上一扬,铁球从他肩头绕到背后,又自他腋下窜出,来的速度较前陡然翻了好几番,直奔锦年面门而去。
这让华锦年始料未及,那球却在挨近他鼻尖一寸之处变了个轨,直直向上飞去,狠狠撞在壁顶,又猛地砸落下来,锦年来不及抬眼去望,后脑勺便是一记闷响,接着整个人被那球撞得在空竖着打个转儿跌了个倒栽葱,跌在地上那一刻,华锦年感觉自己脑袋和身子已然分了家,互相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若是寻常人这一球砸下来,脑仁准得开瓤,好在华锦年在云台山每日都记得将那污衣行者教给的心法走上几个来回,水云战气在他体内早已收放自如,身上哪里挨打,真气便走到哪里,在那铁球尚未挨着头皮的时候便聚于头皮之下形成一道坚实气障,这才叫他最多被砸成个脑残,而不至于被开瓤。
华锦年拍拍后脑勺,确信那儿没瘪,便想试着站起来,可刚起一身,满眼天旋地转,脑袋是重的,脚是轻的,身子一歪,又跌了好几跤。
挨自己这蓄力一击,这小子竟还站得起来,海蝎也是吓得不轻,好在他见华锦年被这一击打得失了重心,早备好后招,手腕微振,锁链即在空中化作层层波浪,一层一层卷上华锦年的腰身和胸口。
华锦年这边晕头转向刚缓了些,突然便觉胸口一紧,一道铁锁已经缠上,急用手去扯时,又被一道铁锁缠住手腕,大半个身子顿时便动弹不得,且越是挣扎,那铁锁便缠得越紧,不多会儿,华锦年便觉得浑身气顶不顺,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一时间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
海蝎一脸阴笑,手上链子一把一把收紧,华锦年呈单膝跪地之姿,借着一手死死攀住那道铁链将它绷紧,海蝎收一把,他便只能跪着往前挪一步,倘若一松劲,那链子再绕出一个绳结将他脖子套进去,那就是大罗金仙也解不开的局了,华锦年只得眼巴巴望向同门。
蔚千山想要出手,被大师兄以目光止住,示意让他自己来。
那链子像条巨蟒,在锦年身上越缠越紧,眼见华锦年已是额上青筋暴起,身上各处骨节也被勒得发出爆豆一般的脆响,一口气就要断在旦夕之间,华锦年见师兄没有援手的意思,只能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思绪飞速思索着破招的法子。
眼下手无寸铁,又无暗器,能使的只有指法,可锁链两端,俩人相隔七、八丈远,除非练成隔空点穴的本事,否则任你内力高出对方几个档次,挨不着他皮肉又怎济于事?
可如今能赌的也只有这一指头。
情急之中,华锦年将全身内力运集指上,就见一道光晕自他手肘处升起,迅疾移向指尖,等射出那一刹那,掸手将那光晕抹到铁链上,就见一抹光晕,分成两道火线,沿着铁链,向着两端分射海蝎和锦年两人。
火雷指的劲道,虽击不断铁链,却足以瞬间将山涧细流煮成沸汤,更兼铁链传热,只听一阵“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响,海蝎手上和华锦年身上各自被一团火焰罩住。
海蝎哪料得手里握着的链子一下子变成了烙铁,掌心处一阵灼痛,吃痛之下铁链脱手,链子两端的人各自飞了出去,那边华锦年却早有防备,这一脱困便往地上一滚,好一阵才滚灭身上的火,身上皮肤却也被灼伤了好几处。
这边海蝎忙不迭扑腾着手上的火,一时间战意全无,见他失了手,贼群当中不知谁喊了声,
“不杀这狗贼,为二当家的报仇,还等什么?!”
一时间,贼怨沸腾,各持刀枪一拥而上,恨不能当场将这海蝎大卸八块,海蝎好不容易拍灭手上的火,见群情激愤,下意识便拔腰中插着的火枪。
却早有一人,抢在众贼前面窜出,只见红光一闪,海蝎铳未拔出,肩头已中一掌,一口老血尚未呕出,腰间火枪已被人抢过,顶在他脑门上,问道,
“那些龙樱人的船往哪去了?船上有多少人?多少火枪?多少药?”
抢他火枪的是珊儿,方才一通混战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谁能想到那副厚重脚镣压根锁不住她练过缩骨功的手脚,更想不到她这一击快如雷霆,力道千钧,只一招就将海蝎这样的巨汉制住。
“退后!”
见众贼当中仍有人蠢蠢欲动,珊儿以手上火枪指众贼,喝令他们道,又见华锦年等欲上前,也指他们道,
“你们也退后!这人是我的,药是我的,火枪也是我的!”
“姑娘,何必如此。”
成炎坤上前劝道,
“都为抗疫救人,一起把药抢回来交还给官府就是,何必分你我?”
“我说过,我从没信过你们!”
珊儿冷言回道,一手用火枪挟持着海蝎,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柱红香,成炎坤心中一紧,他知那是红莲教的传令香,只要红烟一起,必有大批红莲教高手杀到,到时难免又是一番恶战。
这时,一旁刚被火燎了个灰头土脸的华锦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掐指算了算,大声问珊儿道,
“喂,你胳膊还好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