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牌威力很大，尤其是挂着老革命的名头。京城来的几位老革命，倒不是真要摆谱，他们只是说想回当年闹革命的地方看看，就惊动了好多人。
从京城到省，到地级市，再到县，最后到乡镇，老革命当年的老部下的部下，跟接了军令一样，电话一级一级往下传达。军队系统，大军区，集团军，师团级机关，都动起来了。
还有，公安系统也开始忙碌，老首长们坐不惯飞机，坐火车，铁路系统也崩紧了神经，原因无它，老首长里有一位，跟三总部的某位头儿有救命提携的大恩。军队里大派系的核心，关键时候，就是定海神针，只要有一口气在，绝对地一呼百应。这样的身份地位，谁敢轻忽了。
“你们给我把警灯撤了，我就是回去随便看看，怕我老了，走到半路死了吗！都回去干你们该干的，别跟着我瞎跑。”那位敢跟老天爷亮枪的老革命粗门大嗓，把各大系统的人都吼走了，只留下几个勤务员跟着，要了两辆车，挺安静地到了港城。
没在港城吃饭，直接就奔着他战斗过9年的老地方去了。
焦副部长没等到老首长，让外宣科的王科长火速去昆嵛山登平镇给老首长们安排住的地方。
张倩他们也调整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登平镇。
前后脚，张倩只比老首长们早到了二十分钟。还好，登平镇政府接到电话，让机关的大食堂的厨子紧三火四地做了一桌菜。
食堂的大厨挺懂，做地都是山里的菜，味道挺野，适合老首长的口味。
老几位是在京城里吃那些太精致的饭菜吃腻了，到山里来换换口味儿，还可以好好看看当年提着脑袋跟日本鬼子硬杠的地方。
好汉要提当年勇。虽然有一位老首长当年只是跟着那位打火胶东半边天的四野的虎将拉电线，跑交通，可那也是凶险加凶险，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地响一枪，就要掉脑袋。
老首长们饭吃得高兴，把钱的事儿给忘了。钱其实就是一个批条，拿着这个批条，去京城走一遭，钱就拔下来了。
或者，老首长打个电话，钱也就下来了。
焦副部长陪着老首长们吃完早饭，就不用急了。
饭吃得高兴，接下来的活动就顺了。
先各处走走看看。
昆嵛山是个好地方。是道教的发详地，那景区的女解说员照本宣科的介绍，位于港城东南50公里处，横亘烟威两地。这里方圆百里，峰恋绵延，林深谷纲幽，古迹荟萃。《齐乘》云：昆嵛山“秀拔为群山之冠”，神话传说中的海上仙山蓬莱、瀛州、方丈皆由此而生，北魏史学家崔鸿在《十六国春秋》里称其为“海上仙山之祖”。1992年，国家林业部批准建立昆嵛山森林公园，面积7万亩。
那位通信兵出身的老首长打了个手势，“你这个小姑娘，当成背功课了，文皱皱地，这山，不用这么讲，要这样，这个山，可是一座大山，一口气跑上去会是累死人地，打鬼子那会儿，翻了不知道多少次，跟鬼子趴猫……”
（趴猫，胶东方言，躺猫猫的意思）
港城电视台的采访车来了。
这是来晚了，最精彩的首长吃饭没拍上。省电视台知道消息也在往港城赶，听到了风声，老革命忆苦思甜，重走革命路，是个大新闻点。
革命题材，永不过时。拍好了，就能拿奖。
就算没有奖，也与有荣焉。
上面肯定有人会很高兴。
招牌大，想低调也不行。消息传出去，各路人马往登平镇涌。
张倩拿着采访本，随机采访，吴哥拿着相机拍素材，费雨没什么事儿，跟着爬山，听故事，听老革命讲过去的事情。
外宣科有安排，明天组织登平镇中学的高中生听老革命讲红色传奇。
昆嵛山成了景区，老首长们倒是挺高兴，革命传统代代传，红色香火要永远继承下去，江山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要发扬光大。
跟在老革命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了，原来只有十几个人，也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呼呼拉拉地，该有一百多人了。
公安和军队系统开始维持秩序。
老首长的安全要有保障，不明身份的人员给清出去了。
胶东人有个特点，好扎堆，那些做买卖的很有商业头脑，只要人一扎堆，瓜子水果香烟就摆上了。
还有个卖杂志的家伙，不光卖杂志，还卖那些不着调的光盘。
这货也太能搞了，弄了些不三不四的杂志摆到了刚支好的摊子上，一本儿没卖出去，被两个战士把摊子给拆了，扔到了山下。
“执行紧急任务，无关人员离开。”
说话的是戴着钢盔的战士，胸前挂着的是新出的城市防暴用的微型冲锋枪，卖杂志的小贩见这架势，问也不敢问，直接开溜。
警察在清理那些卖气球卖水果卖瓜子的小贩。动作有点儿粗野，把摊子给弄翻了。
那位搞通信的老首长看见了，不高兴了，“你们这些当警察地，不该管的你们也管，这山上搞旅游了，就要有做买卖地，我老爹是老交通，在鬼子眼皮底下卖瓜子卖香烟，我们的革命是靠着老百姓打胜了地，我们的军队是老百姓养着的，不能亏待他们，让他们卖！”
摆地摊，是烟火气，别小看三瓜俩枣地卖，卖了钱，孩子上学的钱就有了，还可以割点儿肉包饺子吃。
昆嵛山革命根据地，有些山里的人家，过年过节才能包顿猪肉白菜饺子。
还是穷，50年了，还是老样子。
离富强、文明的小康生活还远着呢。
张倩知道，她小时候生活的村子，一年，一家的收入也就两三千块钱。山上没有什么好地，不长庄稼，栽果木吧，全是山路不好往外运，卖也卖不上什么价钱，有些老弱病残的家里，连一年的口粮都成问题。
张倩这次回来，打算偷偷给村里的老人发钱。
她谁也没说。
不能说，就是给了钱，也不能往外说。
说了，会影响村里和镇上的“业绩”。跟王书记喝酒的那晚上，王书记说的那些数字都是有水份地。
山里的人家，人均纯收入4000多，再过十年，也没到这个数字。山里的人就这条件，家里有孩子的可以出去做点买卖，或者在工地上打工。村里的老人，年复一年地，还是那点儿没有什么收成的薄地，靠山吃山，也就是靠着红色革命根据地的这一片儿，收入能高一些。
实话真是不好说，说了会有人扣帽子打棍子。会影响别人的政治前途，影响别人的钱袋子。
这么说吧，小蓉早晨给张倩做的早餐，山里的那些老实本分的家口，过年都吃不上。
圈层的差别，贫穷限制了想像，更不用说，能平起平坐地一起吃几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