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烈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眼前只有一张轮廓模糊的脸,“澜梦?”
“你醒了?”对方糯糯地说了一句,这个声音秦烈并不熟悉。
他皱着眉头,视线总算是清晰起来,眼前说话之人并不是顾澜梦,而是一名碧玉年华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面似芙蓉,眉如细柳,肌肤白的像雪,嘴唇不点而赤,倒是个美人坯子。
“你是……”秦烈并不认得面前的女子,他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半身赤裸,胸口之处还绑着白色的绷带。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遭人暗算,在昏倒之前便见到了眼前的这名女子,好似她叫……叫……
“我叫白云烟。”女子转过头去回答道,估计是看了秦烈赤裸的上身,多少有些羞涩。
“是你救了我?”
“嗯!”白云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摇头表示否定,“不不不!”
这倒是给秦烈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救了还是没救啊。
“我本来想让自家丫鬟去找医师帮忙,可这位小哥说他是你的朋友而且精通医术,所以我们就把你抬到这里了。”说到这,白云烟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你的衣服是这位小哥帮你脱的。”
“小哥?”秦烈顺着白云烟目光所指的方向地看去,在这间屋子的窗户旁,靠着一名绿衣长袍头戴箬笠的年轻男子,他的面容隐藏在箬笠之下,可他那修长的身形让秦烈有一种非常熟悉之感。
“子期?”秦烈试探地问道。
窗边之人放下交叉的双臂,将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看来竹林三年你算是白练了,下山没几月,就要把小命丢在这里。”
“子期!”秦烈激动地站了起来,倒是前胸伤口的疼痛之感让他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在窗边手持单剑,玉面冷眼之人正是老天师的关门弟子,子期。
与三年前在无涯山第一次见面,子期倒是变化不小。当时他要比秦烈矮上一头,柔柔弱弱的,言谈举止倒像是个女子。
现在他身高七尺有余,体态修长,但用秦烈的话讲,还是一副小白脸儿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要……”
箬笠之下,子期给了秦烈一个眼神,后者就不再言语了,在西竹林日夜相处了三年,秦烈和子期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秦烈回头看了白云烟一眼,“多谢姑娘相救,只不过在下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说着,秦烈四下寻找着自己的衣物和那件木匣,而白云烟见他要走,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少侠,你的伤……”
“没事的,并无大碍。”秦烈穿好上衣,发现内怀的鱼符还在,倒是安心了不少。
白云烟见对方去意已决,细指在身前缠绕着,终究还是问了一句,“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秦烈拿上自己的东西,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两缕碎发,墨绿色的背景下,年轻人意气风发,那一刀之伤好似并无大碍一般。
“本是山中人,偶作堂前客,姑娘,我们有缘再见吧。”
说罢,秦烈就同子期走出房门,下楼去了。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于庭院内的竹林中时,那名叫檀香的丫鬟从后门悄悄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小姐站在窗前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折腾了半天,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您的情哦。”
檀香趴在窗框上,双手拖着自己的下巴,“小姐,就让他这么走啦?”
“别忘了,他拿着鱼符呢。”
“哦?您果然是看上他了啊!”檀香笑嘻嘻地抬眼看着自己的主子,打趣道,“只可惜这只小小鸟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陷入了您的魔爪之内哦。”
一般这个时候,白云烟都会脸红或者是教训自己几句,可是这一次,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没有言语。
檀香见自己的主子有些反常,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着,“怎么看您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难不成是我说错了?”
白云烟扭过头,用如笋的玉指点了一下檀香的眉心,“有些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哎哟,您说的是什么啊?”檀香直起腰身,双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儿,“不是说好了不打脑袋,长不高的!”
“唉!他身边的那个的朋友啊,你还不懂吗?”
“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他怎么了?”
“什么年轻人,难道你看不出来,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吗!”
另一边,秦烈和子期走下楼梯,这是一座二层竹楼,下面院子里的竹林也算是曲径通幽,无处不彰显着这家主人的品位。
二人没说什么,一路顺着甬道走出了这座别院。
“我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西竹林给老天师守墓吗?”秦烈一边笑着一边单手夸上了子期的肩膀。
后者下意识地给了他一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秦烈哎哟一声,“几个月没见,还是这个臭脾气,老子现在是个伤者啊!”
子期看着他卖惨的样子,还是嘴硬心软地说道,“还能走吗?”
秦烈抬起头一脸坏笑,“至少现在死不了。”
子期白了他一眼,“那就快走吧,这里人多眼杂。”
两人穿过几条街巷,一路向东出了西沨城,最后在一处山林中落脚。
这时已经是日落时分,秦烈与子期坐在土坡之上,看着霞光中的西沨城。
都城的最中心,错落的亭台楼阁像是突兀的春笋一般破土而出,在晚霞中披上一层柔美的薄纱,远处一行大雁缓缓飞过,如同停在画卷中一般的静谧。
两人许久都没有享受过如此闲适的时光,这几个月里,秦烈多少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每天都过着刀尖舔血一般的生活。
而子期也一直沉浸在老天师仙逝的悲痛之中,想来在西竹林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独自一人在各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直到今天,他们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敞开心扉之人。
秦烈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这群鸟儿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无拘无束,也没有什么烦恼。”
子期轻笑了一声,秦烈很少见到子期的笑容,自从老天师仙逝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你怎么变得傻里傻气的,人若是没了烦恼,那还是人吗?”
“不是人是什么?是石头?你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像老头子了。”
话音刚落,秦烈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见子期没有搭腔,急忙转移话题道,“现在能说说你是怎么到西沨城的了吧?”
“四天前我收到了登极阁行录使者的飞鸽传信,上面简单说明了你的情况,于是我就决定下山来寻你。”
“鬼相藏?”
子期点了点头,“石大哥事情……”
这次轮到秦烈低头不语了。
“生死皆为因果,当年的北伐为因,今日的魔鬼城为果,因果之中石大哥的心结已了,你也从雍州活着回来了,算是善果了吧。”
“看来你算是得了老头子的真传了。”秦烈伸了个懒腰,躺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记得日子还没到吧。”
“当年师父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我起码要看到它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吧,总不能让它先烂在地里。”子期说着扭头看着秦烈。
“哼!结出什么果我可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做皇帝什么的,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你非要去做那个郡马吗?”子期打断了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