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一个梦
书名:芭蕾雨的南非夺魂之旅 作者:闻冰轮 本章字数:5425字 发布时间:2022-10-07

十三、第一个梦


房间正面是一扇明净的落地窗,另外一道同样明净的玻璃门通向外面的阳台。床前有一张细藤编的躺椅,靠在躺椅上的是兰儿——虽然躺椅是背对着门放的,我只看见了她乌黑的头发和瘦削的肩。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整个的拥住了她,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又像话剧中的一个场景,有一种实实在在的不真实。

雪白的猫咪跳到藤椅上,低头看着兰儿的脸。那张素净清秀的脸被金灿灿的余晖照耀,沉沉睡着。猫咪用湿软的唇亲吻她,抚慰她,她渐渐生动起来,鲜活起来,长长的睫毛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猫咪往前凑了凑,等着兰儿睁开眼睛,然后把爪子伸到她面前,轻轻叫唤了一声。

兰儿坐了起来,将猫咪抱进怀里。猫咪用爪子拨弄她手指那枚很大很璀璨的戒指,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指头,“葛戈把它戴在我手上那天,是个有星星的夜晚,他指给我看双鱼星座在哪里,他是永远跟随在双鱼后面的白羊,今生今世都保护双鱼。”

猫咪温柔地依偎着她,一动不动。

兰儿把脸埋进猫咪的长毛,“这枚钻石的名字叫‘一生一世’,是南非最有名的钻石品牌,只接受男士身份的证件定制,一名男士一生只能订制一枚,送给他唯一的爱人。葛戈说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最永恒的东西,就像他对我的爱。戴上戒指我们就可以形影不离,天天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有多好!他说从现在直到老去,这辈子就是我们俩。”

猫咪轻轻叫一声,兰儿的眼神忧郁下来,“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情……最近他忽然变了,总是说忙,总是说有事,总是回家很晚,可是从来不告诉我是什么事,也不喜欢跟我聊天了。我病了好几天他也不带我去看医生……今天饿了一天,我没力气出门,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你说他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猫咪仰头舔掉兰儿脸上的眼泪,很快着又淌下两行,猫咪又舔掉。

门开了,葛戈走进来。这时明明已经是晚上了,他却仿佛刚刚从清晨的林中跑步回来,身上带着一身朝阳,皮肤上还留着树叶和露水的味道。他满脸喜气洋洋,头发梳得很整齐,漂亮的格子衬衫扎在笔挺的西裤里,皮鞋发出亮亮的光芒。

“哥哥!”兰儿朝他跑来,一阵眩晕摔倒在地板上。

葛戈急忙抱起她放到躺椅上。兰儿凄惨地一笑,“你终于回来了,我饿……”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她,葛戈接起电话,满脸堆笑,“说好的事怎么能改呢?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准时去接你!”

他抱起兰儿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快睡吧,我也要抓紧时间睡会儿,明天一早要去送飞机。”

“哥哥,我病了,你明天带我去看看医生……”兰儿忽然停下不说了,葛戈已经发出了鼾声。眼泪流淌在枕头上,她没有擦,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眼泪越来越汹涌,枕头湿了。

“嘀铃铃……”凶悍的闹铃声把蜷成一盘的猫咪惊跃而起,惊恐地竖起尾巴,兰儿也被这声音吓得瞪大眼睛。

葛戈一咕噜爬起来,用飞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上一身漂亮挺括的白色休闲服,站在镜子前认真照了照,朝门边走去。

“哥哥……”

“我要送人去机场,不能迟到!”葛戈边说边开门走了出去。

兰儿涌泪哭倒在床上,溃不成军……

葛戈把车开得飞快,进入一个长满黄花槐的小区,停在一幢建筑下。他看了一眼手表,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倒车镜整理自己的头发。

姑姑拖着拉杆箱出现,葛戈急忙下车小跑过去,接过箱子放入后备箱,替姑姑拉开车门。

“说好不麻烦你的,去机场来回得三个小时,会耽误你不少事儿。”

葛戈绽开灿烂的笑,“在你面前,再大的事都变成了小事,能送你是我的荣幸。记住哦,回来时一定通知我接机,千万不要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姑姑咯咯笑了起来,车子飞快地驶向前方。

……


“小雨,你的小脑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姑姑起身冲了杯咖啡,笑吟吟看着我。

“姑姑,给我喝一口。”一字不漏讲完这个梦境让我口干舌燥,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笼罩全身。不知兰儿的病怎么样了,葛戈送完姑姑后,有没有带她去医院?

“小孩子不能喝咖啡!”姑姑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我咕噜咕噜喝下去半瓶,心情微微有点儿好转。

“快起来洗脸刷牙,葛戈早就在餐厅等我们了。”

“姑姑,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呀?”

“葛戈只说去一个我会非常喜欢的地方,他越来越喜欢制造神秘,不过呢,每次神秘都会给我惊喜。”

不知为何,我被姑姑脸上的欢喜神情刺痛了一下。我很想问是不是去好望角,话到嘴边忍住了。

早已坐在餐厅等候的葛戈起身朝我们挥手。他今天穿了一件橘黄色T恤,裤子是乳白色的,站起来招手的样子又帅又潇洒,餐厅里好些女人都朝他看。

“我还以为你们睡过头了,正要去打电话叫醒。”他替姑姑倒了杯热茶,递给我的是一听可乐。咦?他居然知道我喜欢喝可乐!

酒店的早餐好丰富呀,有烤肉、火腿肠、培根、煎鸡蛋、蔬菜、牛奶、面包、酸奶、各式各样的水果,还有十多种甜点。一夜的梦境让我饥肠辘辘,葛戈同姑姑在聊天,我埋着头一鼓作气地吃。当我遇到又喜欢又好吃的东西时,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都被我屏蔽了。

瘪瘪的肚子终于渐渐饱了起来,四周的声音、景象渐渐进入我的听觉和视觉,葛戈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姑姑,“鲜花和钻石都是女人的宠物,然而鲜花的绽放之美难以抵挡凋谢之凄凉,钻石的恒久却可以永驻。”

姑姑嫣然一笑,“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可是美好的东西不一定要占有。我对钻石没有欲望。”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葛戈伸手拉住姑姑的手。

姑姑抽回了手,轻轻摇摇头。

葛戈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去参观一下总可以吧,你在博客里不是经常说,出来旅行就要感受当地最美的风景,最高端的产品,最极致的美食吗?南非是全世界最大的钻石产地,世界上最大一颗钻石就是在南非发现的,到了南非如果不去看钻石,岂不遗憾?”

姑姑似乎被他说服了,沉思片刻,“好啊,去看看他们精湛的工艺,欣赏一下世界上最极致的产品,开开眼界。”

葛戈立刻眉开眼笑,“这家是南非最著名的钻石工厂,每天只接待两百名顾客,我们的参观券是提前一周就预订好的。”

“你这位导游真是既周到又尽职。”

“我只做你的专职导游,希望能一辈子做你的私人导游,可以吗?”葛戈又握住了姑姑的手,眼光像牛奶一样温柔甜美。

姑姑这次没有抽回手,只是迅速瞟了我一眼。我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没心没肺地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胸口又泛起一丝莫名的刺痛感,我摸摸胸口,想找到那个疼痛的部位,发现它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奇怪的是,随着我们的车子一路前行,胸口的刺痛感越来越厉害。它不是皮肤哪里被划破的疼,也不是被撞到擦到的疼,是一种很奇怪的疼,就像身体里边有根琴弦,时不时被谁用手弹拨一下,随着那弹拨,胸口猛烈地刺痛。

车子停在市中心一个偌大的厂区里,我刚一跳下车,立刻吓得躲进姑姑怀里。几个穿制服的人紧绷着脸,手里握着冲锋枪。姑姑轻声说不用害怕,这只是谨防有人偷钻石而采取的防范措施。

葛戈到窗口办理手续之后,蓝色制服的黑人女子笑吟吟带领我们朝里面走,葛戈叫她苏珊。每进一道门都有像机场那样的安检门,身上背的挎包要经过传送带检查。幸亏费多多和紫罗兰不在,否则岂不是被检查出来了!

谁要想闯入四周那些有钢栅栏的铁门是不可能的。我们过了三道门之后,一个保安走过来验证护照,然后用摄像机拍摄下每个人的头像。几分钟之后,他从房间走出来,发给我们每人一个通行卡。苏珊带着我们走到铁栅栏前,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句说每次只能通行一个人。我学着她的样子,用通行卡在感应牌上一刷,铁栅栏自动解锁,门打开了。

要参观的的展示厅在大楼的五层,要进入还得照刚才的程序重新走一遍,好繁琐啊!从工厂大门进到五楼的演示厅足足走了25分钟。我告诉姑姑我口渴了,没想到苏珊听得懂我说话,立刻变戏法似端来一杯果汁。

展示厅门口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师傅,桌面一个小盘子里有加工好的钻石和钻石原石,苏珊说他是负责标记和成品检验的。师傅把一颗原矿放在仪器上,用电脑一扫描,矿石的三维图立刻显示在电脑屏幕上。他用电脑简单地操作几下,一个原矿能切割成型的钻石就在三维图上显示了出来。

苏珊流利地介绍着工艺流程:钻石从矿石到成品需要四个步骤,标记、分割、成型和抛磨。如果是比较复杂的原矿石,可能会加工出不同大小的钻石,就需要在原矿石基础上进行切割,最经济的切割办法也能在电脑中显示,师傅只要进行标记就可以转化到下一个工序。

姑姑听得非常专心,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着,大约为了回去写博客吧。我听不懂那些专业生涩的词语,被一个闪闪发光的玻璃柜吸引到,悄悄走到这个光彩熠熠的橱柜旁边。哇,里面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钻石,有米粒那么大的,有玉米那么大的,还有鸽子蛋那么大的。有戒指、耳坠、项链、手链,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它们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假如关了灯,它们恐怕也会发出灿烂光芒的吧?听说钻石是世界上最最昂贵的宝石,书上要形容什么东西珍贵最爱用‘钻石般珍贵’这个词。电影上外国人结婚,牧师问完你愿意嫁给他吗,你愿意娶他吗,一对爱人互相戴上的就是钻石戒指。

一阵争吵声传来,我听见姑姑的声音,“不不,请你把它退回去,这个我不要。”

“小姐,那位先生在里面结账,他说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请你收下。”苏珊捧着一个漂亮的天鹅绒盒子,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对姑姑一字一句说,表情有些尴尬。

我三步蹦过去,踮起脚尖看盒子里的东西。哇!是一串光彩熠熠的钻石项链,在灯光照射下,多菱形的折面反射出深浅各色的光芒,漂亮极了。

姑姑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尽量压低声音,“这个你先收回去,请你叫那位先生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苏珊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捧着盒子朝端头的小屋走去。我嘟囔着问:“你为什么不要葛戈送你的礼物?”

姑姑摸摸我的头,“这个礼物太昂贵,姑姑不能接受。”

“为什么太昂贵就不能接受呢?”

“因为姑姑从来不要男人的贵重礼物,除非……”

“除非你嫁给他?”

“你这个小精灵鬼,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姑姑敲我脑袋一下,忽然换了副严肃神情,“你觉得,葛戈这个人好吗?”

“他……”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不觉得他在男人里属稀有品种吗?”姑姑脸上竟然飞起一片红晕,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模样,像一颗含苞待放的花朵。

远远看见葛戈捧着天鹅绒盒子走过来,一直走到姑姑面前,“这是残忍的拒绝吗?”

姑姑的脸又红了,“不,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不想那么快……”

“快吗?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你就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心里,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快吗?再说这只是一条项链,你围着它绕了三圈,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你很喜欢它,何不让我来送给你呢?钻石是世界上最永恒的信物,它能代表我的一颗真心。”

姑姑摇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真的不能收,这是我的原则,希望你理解。”

葛戈一把捉住姑姑的手,“告诉我,是不是我应该直接送你钻戒?”

“这枚钻石的名字叫‘一生一世’,是南非最有名的钻石品牌,只接受男士身份证件定制,一名男士一生只能订制一枚,送给他唯一的爱人。葛戈说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最永恒的东西,就像他对我的爱。”……我胸口忽然阵阵疼痛,蹲到了地上。

“小雨,你怎么啦?”姑姑挣脱开葛戈跑到我跟前。

“叔叔,你送姑姑‘一生一世’吧!”我手捂着胸口,用力扬起脸。“苏珊,你们有‘一生一世’的钻戒吗?”

苏珊瞪大了眼睛,举起两只手一起竖大拇指,“你这么小就这么懂钻石,顶呱呱!顶呱呱!我们的‘一生一世’需要提前半年预订,先生想今天预订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张面孔刹那间可以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之前戴了一张精致好看的面具,忽然间面具脱落,露出里面另一张完全相反的面具,又丑陋又难看。

“小雨,你胡说什么?姑姑不要!”姑姑沉下了脸。

“苏珊,快去呀,叔叔要送姑姑‘一生一世!’”

苏珊喜笑颜开,“恭喜啊先生小姐,恭喜你们就要订婚了!”她欢天喜地跑了,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订婚的人是她。

“苏珊!”姑姑回过神来叫她时,苏珊早已进屋子去了。姑姑扭过头来看着我,大眼睛圆睁怒视,我从来没有过的气愤,“小雨,你怎么可以这样胡闹!”

我没有理会姑姑,我直直看着葛戈,看着他的脸如何在一瞬间失去水分,褪去颜色,变成一张灰色的、五官扭曲的脸。他挺拔的身躯骤然间矮小佝偻下去,背也有点儿驼。他惊慌失措朝小屋奔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一头冲出来的苏珊。

“先生,您的名字已经预订过……”苏珊的声音被葛戈用一个严厉的手势制止住,低低说句什么,苏珊的眼光迷惘地朝姑姑这边看来一眼,很不情愿地随葛戈重新走进小屋。

我呆呆看着那道紧紧关闭起来的门,半响之后才想起重新回头看姑姑,看见一张因为生气而冰冻起来的面孔。

“姑姑,我……”

“不要再说了!叔叔对你那么好,处处照顾你,你这样捉弄他太过分了!你要向他道歉,否则姑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

葛戈从小房间走出来了,奇怪啊,丑面具被扯下去了,重新换成以前那张好看的面具,很迷人很潇洒地站在姑姑面前。

“还不快向叔叔道歉!”姑姑在背后搡了一把,我险些一个趔趄。姑姑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过我,眼泪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嚎啕大哭。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葛戈摸摸我的头,“我们走吧,中午带你们吃南非烧烤,下午去看表演。”

车子刚刚启动,葛戈拿出个天鹅绒盒子递给姑姑,“装在你包包里,这个乱扔在车上可不行的。”

“这个……我不是让你退掉了吗?”姑姑没有伸手去接。

葛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快装起来吧,莫非还要我再上去丢一次脸?”

姑姑脸一红,扭头看我一眼,迟迟疑疑接过盒子。

一缕阳光从车窗射进来,把葛戈的轮廓勾画得非常好看。我使劲使劲回忆梦境中他的样子,却感到力不从心。难怪费多多叮嘱我必须一醒来就把梦境讲给姑姑听。梦里的东西像快速褪色的老照片,越来越难捕捉到痕迹。

费多多,紫罗兰,你们现在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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