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搞暧昧么?他为什么要和她搞暧昧?难道不知道暧昧让人受尽委屈么?
步迟冷哼一声,暗地自嘲,步迟啊步迟,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感伤还自作多情。也许这话不过是人家常挂嘴边的口头禅而已,说得人无心,听得人却在意了。你要是在意,你就输了。还会死得很难看。
可是,胸口明明感觉少跳半拍,像是落了什么东西似的。本想意气风发得在这新开张的酒吧疯狂一宿,谁说一个人不可以疯狂?结果却因为这句话眉宇耷拉着跟个老太婆似的,脸上的表情就像赶着要奔丧。
她一时找不到发泄物,只好快速拿起开瓶器又想霸气掀开几个瓶盖,结果怎么也打不开。
shit!
她颇为恼怒,沮丧地将它们一个个掷在桌上,落地有声。
突然,一双大手从她眼前拿过酒瓶,只听得“砰”一声,瓶盖很快就掉落地面。
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与众不同的服务员。
他嘴角的弧度很深,笑起来着实迷人,就像年近50的贝克汉姆那般。她一度认为他的笑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
“介意我坐下吗?”嘶哑的嗓音。
怎么这声音和那个“没有故事”的差不了太多?这年头,男人怎么除了换车换房换女人的想法一个样以外,连声音都特么一个样,就爱装深沉。难道女人整脸整胸整屁股,男人也整嗓音的?就为了变成小说里描写的“深沉”、“嘶哑”、“低哑”、“低沉”还有啥形容词来着,就为了变成这些之类,招女孩子喜欢,讨女孩子欢心,然后玩腻了就再换一个?如此?
你大爷的!
——介意。当然介意。我刚刚离婚,刚刚失业,我想独处。
心里倒是一厢情愿地想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可对方就以为她默许了。
正见他优雅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就连坐姿也显得风度翩翩。
“还有这些,这些,这些,”步迟也懒得发泄那些心里话了,边说边将酒瓶递到对方桌前,像是彼此极为熟悉,一点也不客气,“统统都开了吧…”
对方将开好的酒瓶放到她面前。其中几个瓶口冒出气体喷射半空,泡沫顺着瓶身往下流,她盯着它们出神。她觉得自己就像这酒一样,蕴藏高压过久,一旦接触某临界点,就会喷薄而出。
不一会功夫,几瓶花花绿绿的酒相继摆在她面前,她二话不说一股脑抓起就往杯子里胡乱倒去,随即一饮而尽。不多久,几瓶都已见底。杂着各种味道也就尝不出每种的独特之处了。但她喝得不是酒,是心情。
他只是默默看着她,又颇为默契,连忙热情地开盖再为她接上。但这回倒入她杯中的是纯红酒,并不打算按照她的喝酒方式。她强忍着内脏灼烧,头晕目眩,依旧保持标准的职业甜美笑容从他手中接过。
“你长得…”她开始醉醺醺,想仔细看他一眼,但扑朔迷离,“与众不同。”
“谢谢。”对方面带微笑,礼貌得回复。
“说实话,”
“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想灌醉我?”
“没有。”
“那是什么?”
“我只是个服务生。”
“服务生有好多种。你是哪种服务?”
“刚才我为你做得这些。”
“就这样?”
“对。就这样。”
“说实话,”
“嗯。”
“你觉得我美吗?”
“美…”他说得缓慢,“当然…”
“瞧你这吞吞吐吐的,说明很勉强。”
“实在抱歉,只是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他耸耸肩,“但,我说得是实话。”
“真得吗?”
“真的。”
她拿起杯子欲往嘴里倒去,却被对方制止。
“怎么?”
“对于喝红酒的人来说,醒酒很重要。”
“为什么?”
“就像睡美人苏醒,容光焕发,绽放异彩。”
“怎么说?”
“刚开瓶的红酒,味道都比较艰涩,只有与空气接触一段时间后,才会变得熟软,开始散发香气,单宁顺滑,如同鲜花绽放,让人愉悦。”
“你还是个品酒专家?”
“谈不上。爱好而已。”
步迟这才打算要认真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戴着一顶小毡帽,看着不算年轻,但像个绅士之人,言语平缓,品味十足。
难怪刚才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步迟轻轻摇晃酒杯,凝视最高地方有一圈略为鼓起的红色液体痕迹,像一条条小河依依不舍地向下滑落。依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方式,对于她手中的酒,她觉得此时应该细品,即便只能假装,至少附庸风雅。
遂小酌一口,醇厚绵甜。
“你看起来像个会喝酒的女人。”
“是么?”
“但实际你的酒量并不好。”
“你可真懂。”步迟朝他举杯,莞尔一笑,“都说红酒似女人,不喝红酒的女人就是不解风情的女人,缺乏生活情趣的女人。爱红酒的女人则会宠爱自己,是女人中的上品。而不懂喝红酒的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其实,这看法,我不太同意,这不等于物化我们女人了么?也不知这话最先出自哪个男人之口。”
“据说是上世纪60-80年代有老佛爷之称的最著名酒评家Michael Broadbent。”
“哦,是么,看来真令人厌恶。还有,我也讨厌刘备,因为他也说了类似的话。”
“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
“言传至今,成为经典。对人们思想的毒害威力堪比原子弹。”
“或许,你可以不必这么想。”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想呢?”
“在当时背景下,也许刘备不过为了安慰张飞,贬低女性并非他的本意。再则,物化不过一种比喻而已。就好像…”
“什么?”
男人看向她的双眸,“你无辜的眼神,宛若太平洋海面的银辉。”
她微怔,没想到他会这样描述自己。随即低眉,轻浅笑意浮上嘴角,“所以呢?”
“所以,是否物化,在于人心。”
“既如此,那你说说,我属于哪种酒?”
“女孩是紫色水晶葡萄,青春,美丽,纯洁,让人珍惜,却无法沉迷,而女人是进口红酒。拉菲如慢热的姑娘,特级珍藏的里奥哈的丹魄仿佛古墓的小龙女,而你,以上都不是。”
“那我是什么?”
“一种危险产品,让人既沉迷又堕落。”
“什么产品能如此危险?”
“酒精。”
“你这是在夸赞我还是在诋毁我?”
“在我眼里,是一种极限夸赞。”
“每个女人都在内心悄悄向往轻浮,就像香槟的气泡缓缓上升,香槟酒能令女人变得轻浮,却不失优雅,令她们既放纵,又不失高贵。贝尔纳·皮沃说得对,我突然发现我现在就是如此。在你面前,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你喝多了。”
“也许吧,但我的脑袋可是清醒的。不信,我唱歌给你听。”说着,步迟便起身走到点歌系统旁,戳了几下屏幕,拿过麦克风跟着旋律扯着嗓子向猎豹一样嘶吼,完全不顾包间的门敞开着。变调的旋律从她嘴里蹦出来着实有点不堪入耳。
坐在一旁的男人依旧不动声色,但眼底挂满笑意,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随心所欲。
唱到中途她的胸口开始犯恶心,将麦随手丢到一旁,像是对着一片虚无道,“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