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文娴不禁打了个寒颤。
若非情急,她压根不想、也不敢去招惹赵从贤。
可眼下除了求他,还能怎么办?她自己被打就算了,难道还要连累喜儿不成?
想到这,文娴用力拨开壮汉,飞快跑到二楼。
“在下姓文,曾在赏月宴上和您有过......”文娴低着头,略微踌躇,“和您有过一面之缘。恳请您借我二十两银子,在下感激不尽,定加倍奉还。”
京城中姓文的本就不多,能有资格参加赏月宴的除了文太傅一家,还有哪家?
文娴这是拐着弯在和赵从贤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跪在地上等着他的回应,一颗心如笼罩在寒雾之中,迷茫忐忑。
“抬起头来。”片刻后,赵从贤冷冷的声音传来。
文娴一狠心,把头抬了起头,勇敢地迎向他的视线。
“是你!呵。”赵从贤的眼里闪过一抹光,随后轻轻笑了一声。
“爷,求您帮我,我一定加倍奉还!”文娴望着他,目光坚定。
“区区二十两,给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摇开折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
“请爷明说。”
“这壶酒你若能全部喝下,二十两就白送给你了。”赵从贤指着桌上的一壶酒,勾唇笑道。
他奶奶的,赵从贤这个死男人一定是在报复她,报她在赏月宴上把酒泼到他靴子上的仇!
想到这,文娴噌地起身,微微扬起唇角,附到赵从贤的耳旁低声说:“殿下,喝就喝,左右是我文娴赚了!”
说罢,她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将酒一口气喝完。
玉满楼的酒和这里的女子一样,醇甜不烧嘴。
“吨”的一声,文娴豪气地把空酒壶往桌上一放,朝赵从贤笑道:“文某多谢爷,祝爷今夜和美人玩得尽兴。”
后半句,文娴是故意气赵从贤的。
说完,她潇洒转身,走到一楼拉起满脸错愕的喜儿,大步离开玉满楼。
赵从贤立在原地,嘴角有一抹浅到让人难以察觉的笑。
“小姐,你头晕不晕?会不会想吐?”一走出来,喜儿便担忧地拉着文娴问。
“小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文娴还是感到酒气上了头,迈出去的步子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喜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文娴,满眼担忧。
这一趟回去,小姐出来喝酒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按夫人对小姐的态度,训一顿都是轻的,就怕要挨一顿打......
“喜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文娴靠在喜儿瘦弱的肩膀上,语气透着几分醉意。
“才不是,喜儿觉得小姐是天底下顶好的女子。”
“呵呵呵,喜儿你真会说笑。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娘亲为何总是看我不惯?”
文娴打了个酒嗝,“从小到大,无论姐姐做什么,娘亲都满心欢喜。而我,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酒瓦解了她心底深处的最后一丝顽强,勾起她的伤心过往——
“娴儿,姑娘家家的,爬树摘什么果子,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和淑儿同日出生,性子怎地相差这么大!淑儿文静娴雅,你呢?整天除了爬高蹿低,琴棋书画女红样样不行,你是不是要把娘亲气死!”
......
娘亲以往说的那些话,如一根根针,刺在了文娴的心上。
她每次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实则心里已经痛到滴血。
娘亲说她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这句话也不完全对,画画她还是在行的。
爹爹总说她的画很有灵气,可等她满心期待地把画拿给娘亲看时,娘亲总是轻轻地扫一眼,淡淡地说:“娴儿画得不赖。不过还是要向你姐姐学学,淑儿的画比你精致。”
在娘亲的心中,姐姐文淑永远比文娴好......
在这个家,除了爹爹,没有人真正地关心她。
慢慢地,文娴收起了内心的期盼,筑起了一道顽强的防备线。
可今天的这壶酒,轻易地瓦解了她所有的顽强。
都怪赵从贤那死男人,此仇不报非文娴!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回家。
“小小姐,你可回来了!”一入门,管家老黄便着急地迎上前。
“黄伯,怎么了?你好好站着,别晃啊......”文娴抬眸看了看管家,他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着。
“喜儿,小小姐这是喝了多少酒?”
“一,一壶......”喜儿低下头去,不敢看老黄。
“哎......”老黄叹了口气,“小小姐,老爷在前厅等你,劳烦你去一趟吧。”
文娴呵呵醉笑,双眼迷离,在喜儿的搀扶下走向前厅。
“文娴,你今天做甚去了?!”爹爹坐在主座上,脸色看着很不对劲。
“爹爹,我......我出去玩了......”文娴小声地说道。
“去哪了?!”
“去,去玉满楼了......”
“逆女!!”
爹爹气得将茶杯砸到地上,脸色比锅底还黑。他从不轻易发脾气,但每次发脾气都能让文娴心惊胆战。
“爹爹,娴儿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文娴跪在爹爹的身前,挤出几滴眼泪,软声赔着不是。
每次只要她哭,爹爹就会心软。
但文娴没想到,这次竟行不通了。
“逆女,你是要气死你爹啊!哎......都是我的错,以往是我太惯着你了!来人,把小小姐关到房里去,一个月内不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