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去得如此突然!这些日子医院、家庭、公司三头跑,我只能说父亲太能干了,除去任总为人做事的出尔反尔,公司的运行总体来说按部就班,没有让我操太多的心思,而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家庭和医院,以及黄莉与舒静吉的婚外恋一事。
当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瞬间,我只是感觉心里面发空,甚至忘记了流泪的冲动,我走到电梯的走廊处,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便给丈夫打去了电话,但如我预想果然关机;我没有拨打第二遍,而是用微信留言道:父亲驾鹤西去了!
我转身准备回往病房,但胸口感觉堵得厉害,我靠着墙面,思索了一下,这才给肖庆元打去了电话。
“静美,怎么了?”
在听到对方接听电话的那一瞬间,我再也绷持不住心底里的那根弦,虽然我试图让自身平静下来,但声息则是无法遏制地哽咽:“庆元,我爸爸走了!”
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多半一震,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称呼他为“庆元”,他也正在消化着我话语中的含义,隔了好半天,肖庆元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医院,我在高城医院。”我努力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下了喉头的哽咽。
“我现在就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这位大学时代的老同学毫无任何犹豫之态,并且第一时间提出赶来看我,这让我感到心里特别地温暖。
我坐在医院正大门的一立石墩子前,眼见一辆蓝色的高城猎豹朝我开来。由于,我和任总第一次约在胡悦与熊瑞的瑞悦堂私厨谈签约一事,肖庆元正是用这辆智能轿车护送其老板离开,因而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肖庆元的四驱机器人。
肖庆元将高城猎豹停靠在路边,眼见他微微倾身走出了驾驶室,还没来得及抬手面冲我打招呼,我便快步走过去,一把拥抱住对方。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当时当刻——这个大学同学似乎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只是想稍稍地靠在他的肩头,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孤苦而无助。
显然,肖庆元被我如此突兀的行为吓了一大跳:“静——静美,你没事吧!”
我有事,我当然有事!就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时候,这个男人居然不在我身边,而是很有可能正在跟其情妇——祝宛芳暗通款曲。这些天,我因为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压抑、克制、隐忍与悲伤,就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河坝,因而抓抱住了对方嚎啕大哭。
肖庆元没说什么,他承接着我的一切痛苦,并没有趁机占我的便宜,而是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就在对方此般温柔的鼓励下,我足足痛哭了有半个来小时,这才将内心的痛苦完全地释放出来,进而感觉整个身体逐渐恢复了温度,这才慢慢地放开了老同学的安慰:“对不起!我有些失态。”
肖庆元面带微笑,他既没有询问我丈夫在哪儿,也没追问我父亲的死亡时间,他则是用一副疼惜的表情道:“这些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是啊!”我吐出了一口胸中的闷气:“最可恨的是——你们老板居然趁火打劫,他在病房里对我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
“对!”肖庆元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真太不是东西!”
“我想我父亲的病情恶化,最终走到了这一步,多半是听到了任总跟我的那番对话,所以父亲努力地想要振作起来,告诉我不要屈服于任总的淫威,一定是这样!”我强忍住再次几欲涌出的泪水:“爸爸在这最后的日子,尽管他已经中风脑梗,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但他还是在努力地想要跟我和舒静吉说些什么,想要跟母亲表达他的愧疚之意………我知道这些日子,他不是在跟病魔做斗争,他是在跟他自己做斗争,父亲恨自身没办法醒来,没办法跟我们说话,他不是在安安心心地好好养病,所以这才会夜夜发烧,勇敢地跟病魔做斗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刚才在临终时,终于说完了他想要说的那些话,就这样驾鹤西去,再也回不来了!”
肖庆元满是同情之态:“静美,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父亲表达了他的临终遗言,那肯定是他对你所有的美好期许,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让他失望!”
“我当然不会让父亲失望!”我的脸色发狠道:“所以——我不会让你们那个混账老板得逞。”
肖庆元面露温和的笑意:“我支持你!”
“不好意思!”我感觉胸口的那团怨气逐渐平顺了下来:“这么晚了,让你特意赶过来,你回去休息吧!”
肖庆元微微颔首:“那你也别太辛苦了!”
“是心伤!”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谢你来帮我排解了心里的这份伤感!”
眼见肖庆元坐进驾驶室,微笑地面冲我挥了挥手,其驾驶着高城猎豹离开的背影,我感觉胸口顿然便轻松了很多,因而转身返回到医院的住院部。
由于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住院部探访的家属逐渐散去,因而大厅内不见有人来人往,只见一个黑影在玻璃的大门外犹豫地来回踱步,并且时不时地望向大厅里的情况,显然是在判定应否前去探望患者。起初,我觉得那女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当看清楚对方的面孔不免一惊,这人正是公公的小妾——黄莉。
当时,我将身体隐藏在住院部附近的路灯后,是要进一步观察着黄莉到底意图干嘛。
“叮咚”一响,大厅深处的那扇电梯门打开,眼见婆婆从电梯内走了出来,黄莉的脸色一惊,正要四处躲闪时,却是已经被小寻的母亲抬眼望见,因而两人的神态均是一愣,婆婆的脚步明显顿了一顿,便冷下面容朝黄莉走了过去。
“你来医院干嘛?”
“我——我来看舒静吉。”黄莉心虚地解释道:“我——我看到静美来找他哥哥,我就多半猜到——猜到老爷子可能不行了。”
婆婆的表情微微一动,便恢复其冷峻的反诘:“他今天要在这里守灵,你以什么身份来看他?是以他女朋友,还是以亲家母的身份?”婆婆这“亲家母”三字一语双关,既亮明了自己正牌亲家母的身份,又尖锐地讽刺了对方的出轨行迹。
“我——我——”黄莉正准备说什么,大厅深处的那扇电梯门便再次打开,传来了公公的声音——
“苦艾,你等等!”
“啊!”黄莉的脸色恍然一惊,因生怕被其丈夫看到,那么这些日子的离家出走便前功尽弃,她几乎逃跑一般朝住院部的背后离去,婆婆也是快步地跟上。
公公来到大厅前沿,正好眼见前妻的身影快步离去,他着急地大声呼喊婆婆的名字,正要追上去的同时,我从藏身着的位置冲了出去,三两步便跨上住院部的台阶,堵在了大厅的门口。
“爸,您怎么了?”我装作跑得过急,差点跟对方迎面相撞,恰时刹停了步态。
公公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婆婆的身上,所以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冲出的位置,而是望向前妻离开的方位。
“怎么?”我跟随对方的目光,抬眼望瞧建筑物外立面的折角,已经不见了婆婆跟黄莉的身影。“您这是在追什么人吗?”由此可知,公公根本就没看到早前住院部门外其徘徊着的现任妻子。
“啊!没什么!”公公显得不太好意思:“刚才,我想跟小寻的母亲一起下楼,但她先走进电梯,我正准备跟进去,电梯门关闭了,所以就——”难怪,公公追出电梯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您找婆婆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公公愈加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好久没见到了,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头:公公该不会由于其小妾跑了,就想着跟他的前妻恢复关系,因而表现出嘘寒问暖的热情。
“怎么了?”公公眼见我发呆的神情有些奇怪。
“啊!没什么。爸,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儿回去休息。”我一心惦记着婆婆和黄莉离开的方向,虽然动作不大,但眼角余光则是朝往两人离开的折角处瞟去,并一心惦记着能赶紧结束与公公的此番对话。
“啊!对了!”公公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我追你婆婆走得急,把馨馨忘在了病房,我跟你母亲说好,把馨馨带回我那儿住一晚。”
“也好!爸,那就辛苦您了!”我站着没动:“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您先忙!”
公公眼见我没有上楼的意思,便微微颔首,反身走向电梯,眼见电梯门关,我便折腿快速地朝往婆婆和黄莉离开的方位赶去,还是在医院背后那片爬满了蔓藤的红砖建筑物前,我看到黄莉与婆婆正在说话。瞧得出来,她们两人多半已经谈聊了好一阵——
“你那时候还年轻,觉得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但不能没有自己所向往中的那份事业,所以我提出净身出户的唯一要求——就是你必须结扎,而你也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认为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婆婆注视向对方:“那现在,你感觉如何?现在,你想要孩子了?”
黄莉先是一脸吃惊的表情,随而似乎明白地点了点头:“难道,舒静吉跟我在一起,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我安排的?”婆婆笑了笑,她既没承认,也没有否定,而是一副感兴趣的神状:“那你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六年前,我和小寻举办婚礼之后的一个月——那天是个初夏的午后,黄莉下班,走出高城大学的正大门,眼见舒静吉身穿西装,背手面朝她走了过去。
“你又想来敲诈我?”黄莉双臂抱胸地傲慢道:“我说了——你可以去找我丈夫。”
舒静吉却是完全改变策略地单刀直入:“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黄莉因感到有些意外,其放下高傲的身子,便上下打量着对方:“你想干嘛?”
“我喜欢上你了!”舒静吉变魔术般,从身后伸出一束玫瑰,抬手递给了对方。
但黄莉没有接,则是更加疑惑地望向对方,便再次将双臂抱回了胸口:“你说什么?”
岂料,女人的话音还未落定,舒静吉便霸道总裁上身,一把抓搂过对方,猛地亲吻了下去,这很明显就是性骚扰嘛!然而,这给黄莉带去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先是吓了一大跳,正要奋力反抗之时,其整个人却是瘫软了下来,竟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对方的霸道与占有。
“怎么样?”舒静吉放开女人,他眼见对方一脸陶醉的恍惚,知道自己的攻势多半已得逞:“这是在你丈夫和那位情人的身上——从未体会过的快感吧?”
黄莉看似既羞又恼:“你简直就是个小流氓,不对!是老流氓!”
“你不就喜欢像我这样的老流氓嘛!”
……
“这样,他就把你给捞到手了?哈哈!”婆婆耻笑道:“你这样的女人,我还真是一点都没看错,当你每跨一步——皆没迈出我对你的种种预期。”
“这么说来——”黄莉再次笃定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你安排舒静吉跟我在一起?”
“对!”婆婆颔首承认:“六年前,小寻和静美婚礼那天,静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不是曾经来婚礼现场,敲诈过你和叶子辛?”
“对!”黄莉明白道:“所以——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和小寻婚礼的晚宴时,由于婆婆知晓了舒静吉前往我与丈夫婚礼现场的目的——就是为了敲诈自己的前夫及前夫的小妾,所以她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出宴会大厅,两人在酒店一楼的休息区足足谈了半个来小时。
“苦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婆婆面带微笑地摊了摊手:“能给我看看你拍的那些相片吗?”
“什么相片?”舒静吉心不在蔫地望向玻璃幕墙外的酒店环境情况。
“我们就不要绕圈子了!”婆婆一语中的道:“你在城区最大的花卉市场——高城花市所拍那些相片,不就是想敲诈我前夫和他的现任老婆——黄莉吗?”
舒静吉的脸色骤变,这才让他目视正方,看向面前的女人:“你想干嘛?”
“我给你出出主意啊!”婆婆动了动其摊开的那双手指。
舒静吉明显犹豫了一下,这才掏出了手机,将电话交给对方。
婆婆慢慢地翻看着黄莉与刁平两人在高城花市私会时的那些相片,突然出其不意道:“你觉得黄莉长得怎么样?”
舒静吉吃了一惊:“还行!怎么了?”
婆婆翻看完相片,将手机交换给对方:“那你敲诈完这次,如果他们给钱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舒静吉愣神道:“我还不知道!”
婆婆则是淡然一笑:“一旦你敲诈成功,尝到了甜头,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这次敲诈一旦成功,你还必定想第二次、第三次无底洞般敲诈下去,直到对方忍无可忍,不再顾及任何的丑闻,也要豁出性命去报警,把你送入进大牢,你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舒静吉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惨状,便木讷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想!”
“那就赶紧收手吧!”婆婆站起身,其欲擒故纵,摆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况且,你这些相片也就表明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亲热,但不能证明他们二人就真有那种实质性的私情。”
舒静吉自是一脸恼怒的不甘心:“你让我就这样算了?”
“如果你不服气,可以让黄莉当你的女朋友啊!”终于,铺垫了这么多,婆婆眼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怂恿对方道:“这可比你敲诈勒索保险多了,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倘若让对方喜欢上你,那她的钱还不是你的?”
舒静吉的神色一诧,是没想到可以这样:“但——但我已经威胁过她,她恐怕讨厌我还来不及,怎可能成为我女朋友?”
“哈哈!”婆婆笑了起来:“人质都有可能爱上绑匪,好像这还有一个专属的名词——是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所以——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像黄莉这种女人最喜欢新鲜且冒险的男人,因而这环境和气氛的把控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从红砖建筑物前探出脑袋,并且拉了拉面前爬满的蔓藤,正巧眼见婆婆笑容的眼睛闪烁出一道阴险的亮光,以致身体不自觉地一颤,更是感觉到了寒彻入髓。
黄莉愤恨地注视向对方:“原来,我们都是你的棋子。”
“也算不上什么棋子吧!只得各得所愿罢了!”婆婆淡淡地回应:“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当即,我从黄莉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母性的柔情,表明她万分渴望着其肚子里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