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生不安地盯着那堵高墙,心中焦躁难掩。
打更人的梆子声渐渐远去,仔细算来,从两人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里头确实一点动静也没有。
真令人担心。
烛生正担心着,忽然从身后穿来一阵嘶嘶的动静,不用回头也知道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那条五彩蛇,几日过去,它又胖了不少,寻常树丛已经快要遮掩不住它的身形了。
屠媚这药确实厉害,即便是凶猛如它,也不敢靠近这里,只能干巴巴地守在附近。
五彩蛇从来没有这般表现,烛生心中暗道,听说这种蛊虫与主人之间都有所谓的感应,难不成毛毛她们出事了?
若不是最后一点理智压着,只怕烛生早就踏出那个安全圈了。
“再等等。”
烛生在心里默念,强行收回了自己的脚。
而现在,毛毛看着面前这剑拔弩张,缠斗的难舍难分的男女,忍不住心生怯意,只想找个机会逃之夭夭。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里的布置,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成功逃离此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拼个你死我活。
屠媚开始的时候还顾忌旧日情分,不肯下死手,但没想到男人一旦狠心起来,哪里还会有所顾忌。
黑子自知论蛊毒之术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便专挑对方的弱点进攻。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神奇药粉,只轻轻那么一撒,屠媚便败下阵来。
一身蛊术竟无法成功施展。
那些蛊虫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纷纷从她身上逃窜而出,甚至,有些种在体内的蛊虫,也不再有所顾忌,直接破开皮肤经络,不一会,屠媚的身体便像极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偶,很快失去了支撑,软到在地。
“可恶,你卑鄙!”
黑子淡淡地看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恨意,只听他说道:“当年你为了自己私欲,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便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会替他们报仇,这些年在你身边,各种逢迎讨好,我忍得太久了,如今,便一起清算了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黑子,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没想到,你竟不顾旧情,还想着那个贱人!”
两人经年相处,对对方的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
屠媚虽被他用这鬼东西弄得无力动弹,但与她而言,一口气撑着,便还有反击的余地。
她手指微微蜷起,抬头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冷笑一声,强撑着头,不肯输上一分气势。
“真看不出,你是这样情深义重的人,你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为自己开脱罢了,我可听说,你用银朱粉赚了不少黑心钱,还不就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铺路么?”
这话倒是直白,黑子也不否认,反正这女人注定活不过今晚,便让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妨。
“汉人们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觉得你一个苗人,真能在这汉人堆里头闯出什么来?”屠媚讥讽一笑,缓缓吐出一口血来:“你也算聪明,没将最要紧的秘密交出去,不然,只怕你会死的更快。”
“哼,这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黑子有些不耐烦,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毛毛,杀心顿起。
今夜这两个女人,他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一想到这,他便不想多费唇舌听这女人聒噪,手中寒光一闪,便多了一把苗刀在手,干脆利落地将那把锋利的刀子插入了屠媚的心窝子里头!
屠媚被他一下穿心,发狠似的抓住刀,仿佛心有不甘,一双眼睛几乎怨毒都沁出血来。
黑子得意一笑,将刀子用力往前一送,那刀子便穿透了她的身体!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屠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的指甲被她留有三寸长,对准对方的死穴狠狠插了进去!
她虽武功远不如黑子,但内力凝于指尖,这一下,足以穿透皮肉,直击要害!
“你,你怎么……”
黑子大惊失色,本能就给了对方一掌,屠媚顿时向后仰倒,重重砸倒在地!
变故来的突然,毛毛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本能的,她举起袖子,用地扣下了暗驽。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五枚袖箭齐齐钉进对方的身体,那箭头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黑子挣扎一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屠媚眼看他断了气息,突然心头一阵畅快,对毛毛也有了改观,招手让她过来。
“过来,你要是想救人,就得听我的。”
屠媚自知时间不多,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毛毛只能乖乖往她那走了几步,距离五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死活不肯再往前走。
“憨货,我有恩必报,那人身上有令牌与钥匙,你只管拿去给那小屁孩,他比你更加知道怎么用,救人之后,往南走,找飞天青鱼,他或许有法子戒除银珠粉……信不信由你。”
屠媚说完,再也无力支撑,头颅一垂,一起跟着去了。
看着同归于尽的两人,毛毛听得一头雾水,犹豫片刻之后,命令灰鼠将东西给拿了过来,用帕子严严实实地裹了好几层,方才离去。
说来也怪,刚才死活出不去的院子,现在再看却清明许多,毛毛不费多大功夫便翻了出去。
烛生见她终于出来,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急忙从那个圈子里头踏了出来。
毛毛拉着他躲到了相对隐秘的地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又将那些东西拿给烛生看。
烛生有了经验,戴着鹿皮手套,仔细验看了好一会,方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有了这个令牌,他们便可以在愉王府通行无阻,至于这些钥匙,却不知能做何用。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找一个人帮忙。”
烛生想了想,打算再去一趟愉王府。
“你是说,那个绵绵?”
毛毛扫了他一眼,有些迟疑:“你确定这丫头可靠吗?万一……”
烛生显然对绵绵十分信任,坚定地肯定道:“放心,她不会出卖我们。”
有了烛生这话,毛毛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连夜向愉王府赶去。
有了引路蜂,两人几乎十分顺利地就摸到了绵绵所在的奇珍阁,为了不打草惊蛇,毛毛给那些仆人守卫下了一点点好东西,不一会这些人便成了装饰用的门神。
绵绵半靠在床头,她本就睡眠浅,一听到动静,立刻警醒起来,伸手就摸出一把匕首来。
“绵绵,是我。”
烛生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架住了她的手。
“烛生,你怎么又来了?”
绵绵不安地看了看他,低声埋怨:“这里很危险,万一被人发现……”
“嘘,没事,我带了保镖,没事的。”
烛生见她神色焦急,满是关心则乱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软,轻声安慰她。
绵绵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当对上那张与自己差不多的脸时,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与不自在,飞快地扭过头去。
“出什么事了?”
绵绵知道,烛生这个时候来,定然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回过神来。
烛生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令牌和钥匙拿给她看。
“这样,趁着消息还没传来,你赶紧去刑部将人提来,这钥匙我先存着。”
绵绵仔细思索片刻,立刻下了决定:“你就说,你是黑子的人,奉命办事,将这事栽倒在黑子身上,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这样,会不会连累你?”
烛生有些犹豫,拉住绵绵的手:“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毛毛会易容,让她给你改妆。”
“傻子,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脱不了身了。”
绵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欲与他解释。
“你走吧,希望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