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信!”张易言紧紧躲在张乐天身后,冲老方丈喊话的时候,他抓住儿子的手并没有丝毫放松。
张乐天明显已经感觉到,匕首在自己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而在刘秀云的视角上,可以看见伤口处正慢慢溢出鲜血,形成一条刺眼的血线。为了活命,丈夫竟然向会儿子下杀手,此刻的刘秀云心中,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善恶拷问。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张易言背叛刘秀云和张乐天母子二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此之前,张乐天并没有和他的父母商量什么应对之策,他父母和老方丈的那些龌龊勾当,他是一概不知。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也许正在天上看着他们,这是一场家庭悲剧,牵连着两个无辜孩子的生命。
张乐天已经心灰意冷,这条命都是父母给的,既然他们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他不过就是头喂养了十六年的肥猪罢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眼泪……他不愿意反抗,反抗做什么,那就是继续让痛苦强烈上千百倍罢了……
张易言早该知道,老方丈心狠手辣,既然有拿灵剑换取张乐天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又何必再带着张乐天冒险走上白云寺来。这白云寺可是老魔头的地盘,一旦进了这个鬼地方,逃无可逃,只能死路一条。可他张易言依旧还是带着自家儿子一起来了,因为他不舍得自己死,他很惜命。
张易言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出卖自己的妻儿,换取自己继续苟活的权利。毕竟老方丈有言在先,即便找到了灵剑,如果不拿张乐天献祭,他们夫妇二人,可就得死。老方丈说,只有死人,才会真正地保守秘密。
知晓长生不老的辛秘之后,死亡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恐怖了,既然可以永生,谁又舍得死,张易言显然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了许久。最后,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个变态到骨子里的选择。
他瞒着儿子,欺骗妻子,他口口声声对刘秀云说,不能再继续犯错下去,实际上最后坚持要把儿子带上白云寺来的,就是张易言自己。
也许,当初他给张乐天安排训练项目,教授自己儿子打铁技艺的时候,是有动过做一名好父亲这样的念头,可那念头的保质期实在太短,很快就让他抛之脑后。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夫妻俩彻夜未眠。刘秀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慷慨赴死的同时,她打算让儿子逃命去。张易言却说,天南就这么大,没有地方可以逃的,要相信老方丈许下的承诺,他一定会放了自家儿子。
突然间到来的背叛,它的酝酿却远远不在一夕之间。每次看见张乐天大口吃饭的时候,刘秀云和张易言的神色,早就变得不同。早上快要出发的时候,夫妻俩各怀心事,一个是忧心儿子的安全,另一个却盘算着怎样在事发后,把自己的背叛润色得漂漂亮亮。
可惜张易言失算了,他万万没想到,老方丈会借着一个故事,向他们一家讲出这么多的辛秘。故事讲完,也就意味着所有听故事的人,都该上路了。前一刻还抱着长生不老幻想的张易言,被老方丈一席话浇了个透心凉,他原先那种打算背叛妻儿的愧疚感,也被死亡现实给镇压下去。
为了自己活命,张易言再没有任何顾忌,他掏出腰间匕首,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管不管用他不知道,但除此之外,张易言别无他法。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就试上一试,如果成功了 ,那他可以继续存活,他的妻儿会带着所有秘密去往幽冥,如果没有成功,那他既然都死掉,就用不着再愧疚出卖妻儿这件事情了。
张乐天一家的生死,好像就在老方丈一念之间,要是他不舍得张乐天死,那么这家人至少可以活张易言一个,可要是他完全不在乎张乐天的死活,那么他们全部得去见阎王。
看着原形毕露的张易言,老方丈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信不信由你,本座还不屑于向你证明。”
老方丈说完之后,他随意将手对着虚空一握,那根不起眼的大黑棒子却像是得了什么召唤似的,一下子就飞到了他手里。
人狠话不多的老魔头可不管会打死这对父子中的哪一个,他将手里的大棒子一抡,对着张易言和张乐天父子俩当头就打过去。棒子上包裹着一圈暗黑色的东西,老方丈在上面加持了灵力,如果被打到,保不准就会小命呜呼。
张氏父子前一刻还是劫持与被劫持的关系,下一秒却默契地向两个方向闪开去。那时候张易言火速将匕首从儿子的喉咙上挪开,一个闪身就跳向一边。张乐天则像是突然间脑子变机灵了,不仅自己跳开,还顺带往父亲身上推出一掌,这样一来,父子二人都获得了相互作用的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那根大棒子的击打范围。
一根黑气弥漫的棒子砸在地上,巨响声过后,尘烟尽散,那道棒印所过之处,铺地的青石板全部像不规则的蛛丝炸开了花。
张易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先前所站立的地方,要不是跑得足够快,可能现在他已经被打碎了脑袋。他实在没想到,这老和尚出手竟然如此果断,他连一丝一毫的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就直接被下了杀手。
“张易言,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刘秀云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这个女人更多地是痛恨丈夫的背叛,于是她在一旁咒骂张易言,“反正横竖都是要死,你就等着下了阴曹地府,我怎么变成厉鬼找你算账!”
张乐天茫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青黑色天空,没有说话。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死就一起去死好了,反正都是一家人,死也能死得整整齐齐,这样多好。
老方丈再次抡起的棒子顿了顿,因为他看见那个本该反抗得最强烈的张易言,那个本该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此刻竟然丢掉手里的匕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老方丈饶命……”张易言没了骨气,像条吐着舌头的哈巴狗,摇着尾巴向老方丈求饶,他拼了命磕头的动静,比当初在他死去爹娘的灵前都还要剧烈上几千几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