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昆来到了砖瓦厂，陈小东很惊奇。“老昆，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到造纸厂，听说你现在在这儿当厂长，顺便过来看看。小伙子，升官了？”老昆打趣道。
陈小东很高兴老昆能来看他，“升什么官，干苦力来了，你看看，我都比原来瘦了好几斤。”
“瘦是瘦了点，但更精神了。”老昆问，“厂长不好当吧？”
“是啊，原来觉得让自己干什么都没问题，但是真的担子压上后，确实感到压力太大。何况我还签了个卖身契。”
“哈哈，你的卖身契我听说了，小伙子，有胆量。”
“什么胆量，我是被逼无奈。马天富把我逼到墙角，我再不发声，他以为是是个孬种。我堂堂大学生，再不答应传出去被人笑话，我是丢不起那人。”
“人有的时候是有惰性，逼一逼有好处。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曾说，人的惰性就像是紧跟在人身后的那匹饿狼，你只有时刻警惕，时刻和它斗争，才能不被它吃掉。”
“老昆，你一个供销员也读杰克伦敦，不简单啊！”陈小东故意用手在眉毛上刮了一下。
“你这动作什么意思？”老昆不解。
“刮目相看啊！”陈小东打趣道。
“哈哈，你这是刮在眉毛上，不是眼睛上。杰克伦敦我只是偶尔看到，正好现学现卖，在你这里显摆一下。”
“不简单，老昆，你太有才了。”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军令状？”老昆问。
“没问题。老昆，我现在已经扭亏为赢啦！”陈小东自豪的说。
“哦，你怎么扭亏的？”老昆很感兴趣。
陈小东把他到砖瓦厂后采取的措施原原本本的说给老昆听。老昆连连表扬，“不简单，小伙子，眼睛很毒，能一下子找到毛病。你这几招出手，又快又准。干工作，就是要脚踏实地，用心去琢磨，事事练达皆文章啊。”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我被赶鸭子上架后，一下子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怎么和附近的村民搞好关系，怎么管理工人，怎么节约成本，这里都有学问。怪不得有人说社会是一所最好的大学。”
“当厂长也是种学问。你既要时刻关注厂里的一举一动，又要从具体的事物中解脱出来，该让手下人去做的尽量让他们做。”老昆说。
“光是这些还不够，你既要低头奋力拉车，还要抬头看路。看清社会的发展方向。看清工厂的发展方向。”
“比如对于现在的砖瓦，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由于各地都用泥土制砖，原来高耸的地块有的已和田野一样平了。
高耸的地块原来一直是分布在沿河地带，对于田野起到了保护作用，现在的情况，一旦发生水灾，可能问题比较严重。再照这样子取土下去，土总有一天不够的，有的地方已在禁止生产实心砖，而是制多孔砖。”
陈小东插话说，“我这里已经全部做多孔砖。”
老昆点点头，“国家有关机构已在研究用混合材料来代替粘土制砖。还有些地方已在用建筑垃圾制砖。你要多了解了解，这样你对下一步怎么走心中就明晰了。”
“恩。”陈小东觉得，每次和老昆说话，都会有所收获。
“乡镇企业大发展，是件好事，让农村的经济一下子活起来，农民的钱包鼓起来了。但存在的问题不少，乡镇企业的经营者都是刚扔下锄头的农民，搞的都是粗放型的经济。”
“你看隔壁的造纸厂，把河流污染成什么样子了，水都黑了，一年四季散发着臭味。但我们的农民还是很善良的，顶多只是骂骂娘。但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老昆，你说得都对，但这些是上面的人该管的事，我们这些小巴拉子管不了那么多。”陈小东觉得，老昆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意味。你一个供销员，把供销这活弄好好了，操那份闲心干嘛！
“小伙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国家几千年的历史，浸染的都是儒家文化，位卑不敢忘忧国，你现在就是随便到附近的村里走走听听，会发现老百性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领域出现的重大变化，都是中央在政治领域重大决策部署的情况下发生、改变的，一个人看不清前进的道路，就会迷失方向。企业的发展也是这样，要分析今后的发展趋势，及早谋划。做企业就像下棋，走一步，想三步。再说，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就呆在砖瓦厂了，你满足了？一个人如果只是盯着脚底下2尺远的地方，和井底之蛙有啥区别？小伙子，要加强学习，要把眼光放远。记 住，砖瓦厂只是你的起点。”
老昆的话让他想起了黄辉说过的话，陈小东闹了个大红脸，“老昆，你说的是。”
8月20日，陈小东正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喂，你是陈小东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里？”
“我是县委组织部的，有个会议通知你记一下，加海市委组织部将召开全市在企业工作的大学生座谈会。县里决定让你参加，具体时间是8月25日8点半，地点在加海市委组织部会议室。”
“好的。”陈小东说。他觉得有些奇怪，县委组织部他从来没去过，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呢？
“这个座谈会有什么要求吗？”陈小东问。
对方沉吟了一会，“没什么要求，主要是市组想了解一下在企业工作的大学生的工作生活情况。”
“好的，我会准时参加。”陈小东说。
8月25日，陈小东早早的来到了加海市委组织部，这是他第一次来。
8月24日晚他就到了加海，找到市委招待所放下行李后，他马上乘公交车直奔徐雪家。他内心深处依然忘不掉她。
尽管他强力扭住记忆，但有关徐雪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可怕的在淡去，时间这东西真是淡化剂。徐雪在他的生命中，就像一首动人的歌曲，在听得正入神的时候突然嘎然而止，留下的自然是无尽的思念和猜测。
那个熟悉的小区，那幢熟悉的住宅，陈小东带着砰砰直跳的心，一步步的走上楼梯，走到徐雪家门口，微微颤抖的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声是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祝你生日快乐唱了一遍后停下来，门没开。陈小东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的分辨着屋内有没有动静，悄无声息。他又按了按门铃，依然是祝你生日快乐，屋内依然没有声音。
陈小东在门口耐心的听了10遍祝你生日快乐后，泱泱的离开了。
离开时，楼上的老太太正站在窗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他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填饱了肚子，因为明天要参加座谈会，他也不想去闲逛了。带着失落的心情，在次第亮起来的街灯灯火中回了招待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