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菲的头发很漂亮，黑黑的马尾柔顺光亮，好像涂了一层油。
小伙伴们都向曹菲请教怎样养护头发。
曹菲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每天花半个小时梳头。
就这么简单吗？
是啊，就这么简单。每天夜里，妈妈都会把曹菲叫醒，关掉屋里所有的灯，在梳妆台上点燃一根白蜡烛，到了十二点，妈妈会让曹菲坐在镜子前，一下，一下，一下，很慢，很慢地帮她梳头。
有一天曹菲发现，妈妈给她梳头的时候，一直在笑。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镜子中的曹菲，仿佛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没错，曹菲是妈妈的艺术品。
曹菲问妈妈，为什么要每天夜里要梳头，妈妈说，这样可以读到内心的真相。
什么是真相？曹菲不明所以。
……
妈妈今天买了一个小人偶，曹菲觉得它真丑！
好奇怪，为什么曹菲会觉得它真丑？好奇怪，曹菲自己也不知道。
曹菲只是觉得它和别的人偶不一样，不调皮，也不可爱，眼睛就像死鱼，那种死了很久的鱼。
妈妈总是喜欢在午夜用针扎人偶，又细又长的针，哪怕妈妈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它依然会闪闪发亮。
有一天，曹菲问妈妈，为什么要用针扎人偶？它不疼吗？
妈妈说，那不是人偶，是爸爸。
妈妈说，她已经把爸爸做成了人偶，用针扎他，是为了让他听话，让他以后不敢再离开家。
那么，爸爸不疼吗？
曹菲被妈妈狠狠地抽了一嘴巴：贱种！你没有爸爸！
贱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曹菲觉得大概不是一个好词吧，因为妈妈每次生气的时候，曹菲都成了贱种。
……
妈妈最近变得有点怪异，她总是喜欢穿着白睡衣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有一晚曹菲去卫生间，迷迷糊糊地刚要开灯，妈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妈妈你干嘛！曹菲吓坏了！
妈妈告诉曹菲：夜里不要去卫生间！卫生间的镜子里住着一个人女鬼，她要杀了曹菲！
妈妈哭了，她说她已经没有了丈夫，绝不能再没有女儿了，不管她将来到什么地方去，都一定会带着曹菲。
……
今晚，妈妈给了曹菲一把白色药片，可是，曹菲很怕苦的，她不喜欢吃药。
曹菲问妈妈，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药？
妈妈笑着说，这是孟婆汤，吃了以后就会忘记所有痛苦。
好奇怪，明明是药片，为什么说是孟婆汤呢？妈妈为什么要骗人？
而且，到底什么是痛苦？我为什么要痛苦呢？曹菲很困惑。
妈妈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曹菲，她要看曹菲把这些药片吃下去，就像曹菲小时候生病一样。
曹菲把药片藏在嘴里，喝了一口水，假装咽下去，妈妈大笑起来，那笑声，犹如鬼语。
曹菲知道骗妈妈是不对的，可是她真的很讨厌吃药，所以她每次都用这招，回到房间再偷偷吐出来。
不过，这次的药片有点多，还是有几粒不小心被吞了下去，好苦哦！
……
这一觉睡得好沉，太阳都晒到曹菲的小屁股了，糟糕，上学要迟到了！
好奇怪，妈妈今天竟然没有叫曹菲起床，这不正常啊？
哈哈，原来妈妈也在睡懒觉！
曹菲去叫妈妈，她好饿哦！她还要去上学呢。
妈妈大概是生病了吧？她竟然躺在冰柜里，脸上的白霜扑朔迷离。
她一定是生病了，曹菲歪着小脑袋想：我小时候感冒发烧，妈妈就是用冰块给我降温的。
妈妈应该病得很重，因为她睡得很沉，曹菲找来两片感冒药放到妈妈嘴里，她都没有醒。
好吧，妈妈，这次我来照顾你。
曹菲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给妈妈喝一口，自己喝一口，她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
曹菲去上学了，走到门口，转过头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等我回来你总该睡醒了吧？
……
唉，妈妈还是没有醒，妈妈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会睡这么久？
曹菲写完作业，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给妈妈盖在身上：“妈妈你继续睡吧，菲菲就在身边陪着你，就像，你以前陪着生病的我一样。”
曹菲从房间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冰柜旁的地板上，抱着那个丑陋的人偶，睡在妈妈的身旁。
一家人终于又睡在一起了，这感觉，真的好温暖啊。
冰柜妈妈晚安！人偶爸爸晚安！
如果你明早还不醒，我们就去医院好不好？
……
妈妈还是没有醒，曹菲打了120。
一开始来的是医生叔叔，然后又来了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抬走了妈妈。
“我妈妈又没有犯法，叔叔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我妈妈又没有犯法，叔叔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我妈妈又没有犯法，叔叔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镜子镜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啊？”
曹菲呆呆地坐到镜子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