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遇追兵
听到大哥的吩咐，江轼奎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哥定然是想起了康乐公主的前尘往事。
武甲骑马跟随了他们一阵，直至到了庵子和官道的岔路口才停下。待三马四人走远了之后，她便开始清理那条通往庵子的小路上的马蹄痕迹。
余小玉乖顺地坐在马背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她之前因嫂嫂的离世而一度神游天外，并未如谢婶子那样听到武乙说的讳莫如深的“太子”称谓，但现在自己明显被当成那受伤少年的替身，而且接生完之后谢四婶便莫名不见了踪影。
倘若跟着他们，定然危险重重，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上哥哥了。
余小玉虽已打定了逃跑的主意，但不管她心里如何思量，江文津他们这一路依然纵马奔驰不停歇。两个时辰后，他们方才勒马停下。
驻马歇息的地方是一片老林子，林子四周树桠粗壮、枝繁叶茂。地面一层厚厚的落叶被之前的雨水泡的潮湿不堪，但好在此时这处的雨已经停了。
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武乙三两下便扒拉出了一块空地，然后用火石利索地在大树下点燃了一小堆篝火。
见木柴潮湿，篝火稍小，余小玉顺势添了几把树枝。却被武乙迅速用手扒拉了出来，他不耐地呵斥道，
“多管闲事！”
“对不起施主，是我错了！”
余小玉从善如流立马低头道歉。她原想着把火光弄大一点，最好能让人发现，不想武乙的警觉性如此之高。
她保持低头的动作有一小会，眼角余光见那武乙在骂完后没再理她，方才放松下来。就着篝火的暖意，她慢慢地烘烤着身上的湿衣裳。
一时间，衣服上血腥味和湿气一起蒸腾着，夹在在一起的，还有周遭散发着森林特有的腐朽味道。
江文津正好坐在余小玉的对面，他从下马之后就一直靠着那大树树干闭目躺着，似是异常疲惫。摇曳的火光照映着他的侧脸，更加显得鼻梁挺拔、下颌分明。
余小玉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虽自小在尼姑庵长大，除了自己的哥哥余克己之外，遇到的男子甚少，但她心里觉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算得上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
就这样呆看了一阵之后，江文津觉察到了她的目光，睁眼瞧了过来，眸子如星，深沉似海。
余小玉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不迭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既是空，空既是色……”
余小玉转动自己腕间佛珠，轻念心经试图定住心神。
那原本是姑母慧能师傅的佛珠，鸡翅木做的，非常普通，上面还有刀具雕刻成圆的痕迹，似是哪个木工不好的匠人雕刻的。姑母去世的时候余小玉想留个念想，便将姑母随身携带多年的这个佛珠留了下来戴在手上了。
过了一会，念过一阵心经的余小玉感觉有点口渴了，方才意识到从下午到现在自己一口水都没喝。
“这位施主，可不可以让我喝一口水？我真的好渴……”
余小玉干巴巴地询问旁边武卯。
她不好意思打扰江文津休息，而相比那个掌掴四婶的凶狠刀疤男，武卯在之前初逢时掳掠她上马，已算是相当的温和了。
武卯略微疑惑，“出家人不都是自称贫尼贫僧的吗？你怎么一直说我我我的？”
“对不起，我并未正式受戒出家，只是自小在寺庙长大，方才习惯唤别人施主而已……”
余小玉略微羞赧。
武卯了然，下一刻就利索地抛给了余小玉一个牛皮水袋。
这厢余小玉没料到武卯真的这么好商量，有点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方才接住水袋。
“咕噜咕噜”喝了两三息之后，她很尴尬地捏了捏手里的水袋，朝武卯示意水都被喝光了。
“你是牛啊！”
武卯调侃了一下。他微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眉眼甚是舒朗，不像是个刀尖上舔血的人。
伸手接过余小玉递来的水袋，武卯又下意识地轻晃了一下，这种逃命的情况下本来还能撑一天的水量，真的已经被她喝完了。
“武卯，你去灌一下水，顺便四处勘察一下！”
武乙瞧着这边的场景讥笑了一下，不客气把他和江文津的水袋也丢了过来，指使着武卯去巡视周遭。
“是！”
武卯瞅了一眼闭目休息的江文津，顺从地应下，深深瞅了一眼余小玉之后便离开了。
想着武卯瞅自己的那一眼，余小玉心里有点莫名其妙，又很忐忑。
在篝火边静坐了一会儿却还不见武卯回来，她只能略显局促地站起身。
余小玉首先看向江文津，但他已经气息余稳地睡着了。没办法，余小玉只能满眼恳求看着武乙，
“施主……我可以去解个手吗？水喝太多了... ...”
武乙斜眼瞅了一下她，火光映衬下，穿着李景缂丝锦衣的余小玉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颜色，哀求的眼神也显得分外无辜可怜，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虽满脸不耐，但他看了一下并未睁眼的江文津，就抬了抬下巴压低声音说，
“不准逃跑！跑了便打断你的腿！”
余小玉连忙应下，然后双手抱着身上那套对她来说略显繁琐的华服，往旁边的灌木丛走了进去。
在一个石头后面解决了个人问题之后，她正在整理衣服，抬头却不想就撞见了一双亮晶晶地眸子，原来是武卯。
余小玉怔住了，“你干什么？”
“你怎么不跑？”
武卯取完水回来后发现篝火旁只有江文津一个人的身影，于是寻了过来。
“施主说笑了！这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里搞不好还有野猪老虎，我手无寸铁能跑到哪里去！“
心里所想虽然被道破，但余小玉依然面不改色地否认道。话毕二人不再言语，一前一后往回走。
路过一个大树的时候，武卯却毫无征兆地轻笑了一下，余小玉疑惑看了看他，他却并不作解释，只是推着她往篝火方向继续往前。
回到了篝火边后，余小玉便不再理会莫名其妙眼含笑意、一直盯着她的武卯，自顾自地沉沉地睡过去了。武卯只好无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武乙又回来了，他坐在了火堆旁，意味深长地看着武卯。 武卯面色如常，朝他回望了一下。
武乙忌惮篝火旁闭目休息的江文津，面对武卯的挑衅他不再理会，只是闭眼休息、养精蓄锐了。
待众人气息都沉稳之后，余小玉又睁开了眼睛，待她刚蹑手蹑脚拎着衣服、伸出双腿时，就见武乙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她。
对方做了个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割喉咙的动作，脸上的刀疤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狰狞凶狠。余小玉见状只好讪讪地躺下去，继续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余小玉听到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警醒睁眼一看，天刚放晓，他们应该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走！”
江文津一手搂着她然后一个箭步跃身上马，乙卯二人跟着他们后面一路奔驰。
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武卯从另外一条岔路疾驰而去和他们分道扬镳。想必这就是障眼法，迷惑追兵了。
在他们继续跑了将将十里地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午时了。
马背上的余小玉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不停咕噜叫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身后的江文津，
“施主，要不要停一下稍事休息，让马儿也喝口水、吃点东西？”
江文津并未作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黑乎乎的大肉干直接塞到了余小玉手里。余小玉无语凝噎：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吧！
这厢还没等余小玉把手里干巴的肉干啃完，箭矢穿空而来的声音便擦着耳朵呼啸而过。余小玉惊了一身冷汗，顺势把手里的肉干塞到袖子里。
“江文津，放下李景束手就擒，我留你一个全尸！”
背后一个清朗女声响起。原来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劲装女子带着十几个官兵骑马追了上来。
余小玉听到了来人的喊话，心突突地猛跳，暗叫不好。
那悬赏逆贼的檄文她也见过，自是知道“江文津”三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完了完了，被扯到谋逆叛国的罪名里了。
余小玉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文津，心里寻思着要不要跳马。
跳的话，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当场毙命，即使侥幸活下来还是会被官兵当作私通反贼的嫌犯抓起来，在牢房被酷吏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让自己交代，最后拉到菜市场砍头；
不跳，小命被捏在江文津的手里，也随时被灭口，即使侥幸活下来，下次被官兵抓到，也是百口莫辩，再加上无权无势、无处伸冤，最终也是在劫难逃。
余小玉当下怎么想，感觉自己都是死路一条了。
另一厢，听到了那女子的喊话，武乙迅速勒马停在道路中间，“锵”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刀挡住了后面的追兵。
江文津对身后并未回头，只是用力搂住了怀中的余小玉继续快马加鞭。
“铛铛铛”的刀剑相击声与伤者的闷哼声随着他们的距离拉远而逐渐消弭。
正当他们又跑了半里地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巨大“轰”的火药爆炸声。爆炸的气浪带着碎土残渣从背后冲了过来，余小玉甚至闻到了空气里弥散开的血腥味！
余小玉惊骇不已，这群追兵为了追捕江文津真的是不惜手段不顾一切啊！
不过想来是那个火药应该是武乙点燃的，也许是他独身一人点燃炸药灭了所有的追捕者，不然很难解释为何之后再也没了追兵！
马儿一口气又奔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实在力竭气尽，最后直挺挺地带着他们摔到了路边的坡下。
马背上的两人也随即被摔了下来，余小玉差点迎面摔在石头上。
但身后的江文津在最后一刻放开了缰绳，他用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缓和了整个撞击。
余小玉心有余悸地站起来上下检查了一番自己，庆幸的是她磕伤了膝盖。尔后她便发现，江文津一直在地上趴着不起，他的背后还扎着五六支箭羽，整个人像开屏的孔雀一样，血液湿润了整个后背的黑衣。
江文津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了余小玉一眼，道，
“快跑……”，
然后他整个人就不省人事晕了过去了。
现在怎么办？余小玉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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