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之地
书名:星宇(上) 作者:旧日小伍 本章字数:2875字 发布时间:2022-10-02


一阵冷风吹过,风起而云涌,天空渐渐阴沉下来。随着一声闷雷从头顶滚过,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救援小队不敢大意,只能紧贴着木之国的边境而走,他们选择了一条十分隐蔽的林间小路,在朦胧的雨水中井然有序地无声行军。前半段的路程,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像是有意等待其他落伍的队员。

月鸢忽然感到某种能量的异动,他从衣兜里取出“一线双天”,这张红色的小纸人微微颤动了几下,就被无形的火焰燃烧起来,从头部开始慢慢地化成黑色的灰烬。

“队长,月银法师他……”队员注意到月鸢手中碳化的纸人,“我们还要等吗?”

看着随风而散的灰烬,月鸢沉默了片刻,他的昔日好友即将被他所弃。

他和月银是同一批进入国家魔杖队的成员,那时候,彦真是队伍的总教练。

月银的年纪是队伍里最小的,再加上身体较为瘦弱,这使得他看上去和其他人的年龄差距更大了。然而在法力上,月银却远在所有队员之上,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名人。

当时人们还不知道月银的身世,都以为他是国师的亲孙子,继承了朝阳国顶级魔法师的优秀血统,才智过人也不足为奇。

月鸢十分羡慕月银与生俱来的才能,更钦佩对方的刻苦和用功。天才尚且如此,没有过人天赋的他又有何理由不去努力?于是,他将月银视为自己奋斗的目标,每天以高于别人数倍的强度刻苦练功。

别人休息时他在练功;别人吃饭时他在练功;别人睡觉时他还在练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努力最终有了回报,他被彦真看中,和月云、月银三人成为了国师的真传弟子。

月银的法力修为排在第一,但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和月云二人次之,且能力不相上下。月云性格率真耿直,月银稳重理智,而他则处于两者之间,三人以平辈相称,很快便熟络起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后来,月银因病退出了魔杖队,而他和月云又被安排到不同地方执行任务,三人从此各自天涯,鲜有联系。

月鸢心里很明白,不管是此时身为队长的他,还是满月国的高官权贵,亦或是月族的首领,在面对重大抉择和取舍时,不得不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在此执行任务的每个人必须拥有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觉悟,高层必然会考虑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不可能参杂一丝个人情感。因此,被选中之人已经注定成为那颗被舍弃的棋子,更何况是一个命不久矣的患者。

“不必等了,”队长终于下定决心,“全员加速前进,天黑之前必须达到营地!”

为了尽快脱险,身负重伤的水族人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情况危急,自从被月族从亚人族的魔爪中救出,他们还没来得及跟月族人说上一句多余的寒暄,脑海里疑虑重重,但眼下并不是交谈的时机。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对方能豁出性命救援他们,那他们也该对其付以信任。至于水界,只能先安顿好队伍再派人回去通报了。

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跋涉,在队伍穿过了狭长的山谷和数座茂密的山岭后,目的地终于呈现眼前。那是一片地势险要的高原,满月国最西南端领土——云无之地。

此时正值旁玩时分,高原上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云层退散之后,夕阳的轮廓显现出来,黄昏的阳光斜斜照射到地面,湿润的地面升腾起氤氲的水汽,在山腰处液化成朦朦胧胧的烟雾。远处的山峰被云烟缭绕,放眼望去,那袅袅云烟在晚霞的映照之下,好似一条金黄而柔软的丝带。

夜幕临近,高原上的雾气仍在继续升腾起来,丝毫没有减弱,把层峦叠嶂的山峰浸入一片云海之中。这里的云变化莫测、姿态万千,宛若蓬莱仙境、如梦似幻,是一个赏云绝佳之地,可与黄、衡、庐、峨眉等诸多名山的云海景观相媲美。

这里云景如此之美,却叫“云无之地”,令人颇为费解。其实,这片风景绮丽之地没有和满月国的本土接壤,它就像一座孤岛独立于远方,中间隔着天朝国和其他数个西方的小国。

“云无”原为“云舞”,多年前属于一个独立的国家——“云舞国”。

当时世界局面动荡、战乱频发,各国在战争物资极方面度短缺,据说云舞国与满月国在争夺物资时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二者互不相让,从而爆发了一场生死大战——云月之战。

当然,所谓的争夺物资不过是满月国展现给外界的一种表象,或者说是战争的借口,有经验的军事专家都能看出其中隐藏的深层含义。那时的满月国野心勃勃、不断对外发动战争,就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对战争的狂热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数年的时间,便一举吞并了周边的诸多小国,成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且实力深不可测。

近年,大国间的军事竞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在残酷的竞争中一旦被踢出第一阵列,那么和那些被灭亡的小国便没什么分别。

据有关预测,世界照此发展下去,很可能将走向一国独大、甚至是全世界大统一的局面,而代价则是全球过半生灵惨遭毁灭、环境遭受不可逆转的破坏。届时,世界人口将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而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战败的国家元首,他们将被视作和平与稳定的威胁者而被消灭。对于这高层领导者而言,他们时刻身处修罗场,要想活就必须不停地战斗下去,成为最后、也是唯一的那个独裁者。

小小的云舞国即便再心高气傲,在实力强大的满月国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这场“云月之战”只持续了三天,最终以云舞国的完败和毁灭而落下帷幕,云舞国成为了“满月”的附属之地。

为了从思想根源上断绝云舞人对故国的眷恋,以防顽固势力拉拢人心复辟亡国,“云舞”被改名为“云无”,“国”字自然也不能再使用,否则就是与满月国并肩齐驱,有僭越之嫌了。

因此,“云无”的行政级别应在省级或省级以下,却一直未得到满月国中央政府正式文法的颁布,后来人们就习惯称“云无”为“云无之地”。

即便如此,在那场战乱逐渐平息之后,性格刚烈倔强的“云舞”残党不肯投降,在各地暗中挑事生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时常能看到那些手脚戴着镣铐的“云舞人”被当地士兵押解回天牢的场景。

据说,当时“云无之地”的牢狱里关满了囚犯,几乎到了装不下的境地。于是,官府开始组织大量人员在“云无峰”修建监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座被称为“白衣天牢”的超大型监狱从峰顶拔地而起。

只是令人颇为费解的是,官府为何要花费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在远离人烟、海拔最高、地势最为险要的峰顶上修建监狱?如果水族人看到这监狱,一定会想起水界中“雷峰之巅”的那座天牢,两者如出一辙。

后来,人们还听说,“云无之地”所有的囚犯都被转移到“白衣天牢”中去了,偶尔还有特意从满月国本土押解过来的犯人。正如传言中的一样,云无之地的所有旧监狱在不久后就被一一拆除了。

面对诸多不解,人们不再绞尽脑汁去深究,“政治”这种东西过于复杂,且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更多人则是把目光转向现实生活中的琐事之上,毕竟这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

人们很快发现,自己不管是曾经的“云舞人”还是变成了现在的“云无人”,他们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发生太大的改变,以前该干什么、该怎么干,生活还是一如既往。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们惊奇地发现,日子不知不觉似乎比之前更好了。大街上的乞丐莫名地少了许多,他们也很少再为一日三餐发愁。

现实主义也从那时候开始盛行,人们慢慢地意识到:“云舞人”也好、“云无人”也罢,不过是他人冠名的虚妄之物,只有活好当下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活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又如何,若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活”的尊严都没有,要再好的称谓又有何用?还不如碗里的那口饭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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