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雪竟眉头一皱,还未开口,陈一旦继续一本正经的对那后生道:“救命??据我所知,那位公良先生也不是个什么医生,又不会看病,他怎么能救什么命?”
后生一皱眉头,道:“医生要能救命,那倒好了……”
孙大缸笑笑道:“听小哥这么说,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后生一脸的怯意,眨了眨眼睛,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倒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我这东家,算是倒霉,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哦?”公良雪竟一听,登时来了兴趣,笑道:“这种事情,公良先生倒是对路子。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说??”
“这个……”
那后生一脸难色,正不知所措间,孙大缸笑了起来,道:“你要是不说,公良先生可就拍屁股走人了!”
公良雪竟和陈一旦俱都笑了起来……
后生眨巴眨巴眼,突然眉头一挑,一脸惊讶地看了看三人道:“你是说……”
陈一旦打趣道:“你慌里慌张的到处要找公良先生,等到公良先生问你时,你却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你叫公良先生怎么去救你家的什么命??嘿嘿。”
那后生这才猛地幡然顿悟,一看公良雪竟,见他骑在驴上笑着看向自己,大惊失色的慌忙翻身下马,在公良雪竟驴前一揖到底……
“哎呀——原来是先生到了眼前!小人有眼无珠,请先生莫怪……”
公良雪竟也慌忙翻身下了白驴,上前一把扶起他来,嘴里道:“当不起当不起!兄弟快起来……”
陈一旦和孙大缸也都甩镫离鞍,笑着道:“我师父辛苦,你东家给钱。倒也算是合理,嘿嘿。”
后生忙一脸虔诚的说道:“但凡解了眼前的为难,我家东家一定有厚酬,请各位放心!”
公良雪竟朝陈一旦摆了摆手,这才又笑道:“走吧,边走边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四个人这才各自牵了坐骑,步行朝着寨子的方向走去……
“我家东家,大伙儿称作‘张八女’。因三代单传,老太爷生了七个闺女才有了他,怕养不活,这才起了这么个名字……这方圆几里的土地,都是他家的,几百的长短工,佃户也有上百。不过我家东家不同于别的老财,是个心善的好人——租子收的低不说,要是遇上灾年,不光免租,还会赊粮给租户们,到了来年丰收见粮归还,不加利息,按照实际借支归还就行。有些困难户,好几年还不上的都有,东家也从不催促……”
“哦??那看来,确实是个善人……老财们指望租地的吃喝,像他这样的,就不怕越租越穷吗?”
后生笑笑,“东家常说,‘有地的不种地,种地的没有地,没地的种地养活不种地的,这就叫做父母之恩’。把父母饿死了,自己也就没指望了……”
公良雪竟略一惊讶,眨了眨眼睛,“你这东家,还真是个通透的人……有意思……”
“所以我家东家虽然田地不是最多的,却是种户最多的!都愿意来给他种地,吃饱穿暖,还落个心里痛快,嘿嘿……”
“这倒是……”
孙大缸也忙道:“张八爷在这方圆十里八村,确实是名声在外——这蟠龙岭原本是土地最偏远的地界儿,成色也不是最好的,可也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品,几十年下来,硬生生的在岭上建了个大寨子,敛了几百号流民安营扎寨,风风火火拔地起了个大村寨!”
“实话!大伙儿哪个不是冲着八爷上的岭??他给大家一口饭,大家给他一条命……”
公良雪竟赞赏的点了点头……
“那你所说的难事是指……”
“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吧,有一天晚上半夜三更的,突然听到东家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我们。我们有几十户长工都住在寨子外围的几排草房里,因为天热,大都在门口外面的地上拉了张草席躺着。他这一嗓子,把我们都吓了个愣怔!等我们赶过去,这才发现,东家婆坐在堂屋里又哭又闹,八爷怎么劝都劝不住……”
孙大缸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两口子,吵架拌嘴了?”
“要是那样倒好了……八爷说,东家婆半夜里饿了,起床说去灶上找点儿吃的,谁知道后来是怎么了,跟疯了似的,就是一个劲儿的不停哭闹……他和仆女厨子看着瘆得慌,都觉得是被鬼邪附了身,这才叫我们过去壮壮胆子……”
“没请郎中过来号号脉??不是得了什么病了吧?!”
“请过两个,可东家婆不让靠近,发疯似的抓着什么丢什么……俩郎中都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吓跑了……”
陈一旦和孙大缸听得同时一脸的诧异,公良雪竟此时却沉默不语起来。
说话间,几人已然到了寨子门前,公良雪竟抬眼一看,只见一处用粗大木桩围起的院墙,左右延伸开来,足有百十米长短。寨门是胚墙砌的四方柱子,用一根粗长直溜的木头做的横梁,挑檐顶棚也是厚实的木板,再加上伞骨一般的榫卯结构,倒颇有一些古建牌坊的味道。延伸向寨子内的主道虽是土路,但胜在宽阔干净压砸的平整结实。
进了寨门,中间位置是一座两进的青砖灰瓦的庭院,围着这院子四围,分布散落着足有上百间瓦房、草房,再加上稍远处的一些房舍,俨然就是一处人口稠密的村落……
离得老远,就有人看到了后生,有几个迎了上来,有人转身进了那座院子,应该是报信去了……
“小升,你怎么刚出去又回来了??”
显然,这后生,唤作“小升”。
小升一脸的兴奋,“好巧不巧,老天爷把公良先生给送来了!半道上就遇到了,哈哈哈……”
“是吗?!天呐,看来还是东家的福气……”
“可不嘛……”
正说话间,先前进去报信的人身后引着几个人小跑着迎出了门来……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穿着一身轻薄灰布褂子的半大老者,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领头的。几人一看那老者,形容枯瘦矮小,鼻下小八字,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全然不像个地主老财的该有样子……
几人迎上前来止了步,那老者看着小升,忙忙问道:“可是请到了先生??!”
“回八爷的话,老天爷照应!半路上遇到了!这位,正是公良先生!”
小升一脸兴奋地一指公良雪竟,张八女朝着公良雪竟望了一眼,作势就要下拜,嘴里同时不迭道:“晚辈张八女,给公良小爷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