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金开着车,沿着小路匆忙追赶着。
开着开着,他想起刚刚被害的马院金,心里悲愤难耐,忍不住泪水涌上眼眶,顺着眼角流到了嘴里。
他觉得马院金的死,跟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三个匪徒就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边远苗寨。他们不追到这里,就不会遇到马院金,也就不会害了他的。
他觉得他欠马院金一条命,自己如果不能杀了糜国劳,替他报仇,那就让糜国劳杀了自己,让自己追随马院金而去吧。
他已经把替马院金报仇,当作自己的使命了。他要追上那个恶魔,自己即使不能亲手将其抓获,也要协助警方,直至将其绳之以法。
他从石子小路出来,开上了大路。他是向右拐,往镇上的方向开的。
他记得自己是在镇子里被三个歹徒盯上的,他估计糜国劳肯定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马院金临终前那散乱的目光。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慢慢地发展起来的友情。
这么一个朴实、正直的年青生命,就这样被一个恶魔给夺去了,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他的愤怒和悲伤,已经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就是报仇。
他路上开得飞快。他知道糜国劳受了伤,腿脚行动不便,估计应该跑不快。只要自己超速行驶,就能追得上他的。
可是虽然一路超速开过来,却并没有看到那辆红色的摩托车,这让他焦急不已。
看着路上的标识,就快要到沱花镇了,正在他想着这个恶魔会不会真的回到镇子里时,忽然看见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一辆摩托车。
他不禁心中一喜。虽然看不清摩托车的颜色,但至少是一辆摩托。
他又加大了油门,眼看着车速已经远远超过限速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要看清那辆摩托是拐向镇里了,还是直行了,否则就可能追丢了目标。
脚下的公路绕过了一座山,看着就快要到去镇上的路口了,前面的摩托车却不见了。
他来到右拐的路口,向前望去,远远地看见那辆摩托车在路上一闪,就没了踪影。
他立刻打开转向灯右拐,快速开进了镇子。
镇子里的街道上,来往的人虽然不是特别多,但很多人都在街道上闲散地走着,有些人还时不常地穿过街道,这让他也不敢开得太快。
来到他刚才看到的摩托车消失的地方,他把车停在路旁。他下了车,四处观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摩托车的蛛丝马迹,这让他心中甚是焦急。
这次如果又让“老流氓”糜国劳逃了,即使他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也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那他自己以后的日子,必将永无宁日了,而这也正是他要极力避免的。
他走到路边的一家卖苗衣的摊贩上,问摊床后面的老太太,是否看到有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开过去了。
老人一眼便看到了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她那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中,露出一丝惊恐而紧张的神色。
张无金看出来老人有些害怕,连忙解释说,自己正在追捕逃犯,那个骑红色摩托车的人是个罪犯。
老人一听,误以为他是正在缉拿逃犯的便衣警察,赶紧回答说确实有一辆摩托车刚才开过去了。因为摩托车的声音特别吵,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张无金连忙上了车,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继续往前开,然后停下来接着问。
就这样走走停停,眼看着街道两旁的房屋越来越少了,马上就快走出镇子了,可是那辆摩托车却还是踪迹全无。
他心中一急,狠踩油门,出了镇子,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开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可是不要说那辆红色的摩托车了,这半个多小时的路途中,一辆摩托车都没有看到。
这让他非常失望。是这样继续开下去呢,还是回头到镇子上接着找。他总觉得糜国劳没有离开镇子,可能就藏在镇子里的某个角落里。
他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掉头回到镇子上去。
因为是凤花县的县政府所在地,沱花镇说大也不大,说小吧,也不算小。镇上各种服务机构和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不算大的农贸市场。
附近的村寨里的村民,经常会把自己家里养的鸡鸭、多余的猪肉、蔬菜瓜果、腊肉、米酒等等,拿到市场上来卖。
张无金开着车,在镇里转了小半天,几乎转遍了镇上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那辆红色的摩托车。
那么明显的标志,怎么可能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呢?
他开始怀疑,那个老流氓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留在镇上,而只是穿镇而过,逃到其它的地方去了呢?
他在街上小摊边,买了点吃的,坐在车里边吃边想。
走到这一步了,看来必须要寻求帮助了。他决定,接下来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帮助寻找。
镇上的派出所没有像其它那些政府部门一样,在集中建起来的一片区域之内占有一席之地,而是建在几乎是镇中心的地段。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木屋、木楼,有刚建不久的崭新的房屋,可是大多数却是比较古老的建筑。
派出所是一幢混凝土结构的三层小楼,白色的墙面上,涂着公安部门那标准的蓝色横条,与周围的木质房屋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镇上的派出所与大城市里的不同,它更像是一个城里的公安分局。
张无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那种,跟警察从无瓜葛。若不是上次他在海景华府的海景房被盗,那这一次就应该是他与警察打交道的第一次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派出所,看到那一人多高的柜台玻璃挡板后面,坐着几个正在计算机屏幕前忙碌的警察。
他仔细看了看贴在窗口上的标牌,有交管,有户口等等,而在最里面正对着门口的台子上,写着值班室三个字,他连忙走了过去,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柜台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剃着平头,身穿浅蓝色短袖警服的年轻警官,正埋头在眼前的计算机上敲着什么。
张无金坐在那里,想等他忙完了眼前的事儿,再开口询问。可等了一会儿,那警官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便开口轻声问道:“警官先生……”
那个年轻警官这才停下手来,抬头问道:“有什么事儿?”
“我要报案。”张无金脱口而出。他本来是有两个案件可以报案的,一个就是他被绑架的案子,不过他估计陈友银他们,或者父母他们应该早就报了案了。
另一个,就是马院金被谋杀案,自己是目击者,而且知道凶手是谁。木洞村的人是没有人认识糜国劳的。
“你报什么案?”那个年轻警官瞧了他一眼,又低头敲起了键盘。
“凶杀案!”他觉得这个警官好像不太重视自己,可能是看着他长得慈眉善目的,不像个惹事儿的人,于是加重语气,希望能引起这个警官的注意。
年轻警官听到“凶杀案”三个字,果然停了下来。他抬头仔细盯着张无金看了一眼,然后右手移动手里的鼠
标,点了一下,又侧过头来道:“你的名字。”
“张无金。”他说完名字,估计对方会要他的身份证,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临时身份证。
“身份证拿来看一下。”果然让他猜对了。
“我的身份证被盗了,这是临时身份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经过千辛万苦才拿到的临时身份证,从窗口递了进去。
年轻警官接过来,放在键盘前,看着上面的信息,又“噼噼啪啪”地敲起了键盘。
“好了,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警官又转过头来,看着他道。
“今天上午,在木洞村,村民马院金被人捅死了……”他刚开了一个头儿,就被年轻警官给打断了。
“啊—— 早上木洞村的那个事儿呀,已经有人报案了。” 年轻警官说着,“啪啪啪啪”按着一个键,好像是在删除刚刚填写的文件。
“所里已经派了两个警官开车过去调查了,我们会立案调查的。” 年轻警官把身份证从窗口递了出来。“你是被害者亲属吗?”
张无金听罢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有人已经报了案,估计村里有人跑到村公所打电话报的案;难过的是,马院金虽然跟他无亲无故,但感觉像是亲兄弟一样。为了帮助抓获那个老流氓糜国劳,却被害身亡了,他怎能不难过呢?
“虽然不是亲属,但他与我亲如兄弟。”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眼中湿润,说话也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