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第二日李亘便不像往日精神奕奕,而是不停的打瞌睡,让蓝一很是担忧,到了午后看他困倦更甚,便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东西,要带他出门去看大夫了。
李亘看她不停问询、查看,又满脸紧张的样子,忙安慰道:“姑姑无需担心,不过是昨夜睡的晚些了。就是真有什么病也不用出去劳烦大夫,我自己就可以开方子。想当年我的医术在方圆百里也算是数得着的…”
所谓不为良相,便为医卜。况且李亘的理想一直是做一个道人,故而对医术一道很是用了功。关于自己行医的故事,他可以有资格说上一箩筐。但此时刚提了一句又觉得不妥,便将话题转开了:“姑姑这些日子进步极快,如今一般的诗词都能顺利写出来,明天开始就要增加难度了。不如明日我们便去街上的书店转转,买几本书回来。”
蓝一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曾说过,除了教她写字读诗,还可以教她弹琴绘画,或者医术。但当时她开心过甚,也不曾深想,此时再听他提起医术来,她不由得便联想起神君李亘来。
他当年在禹城建立免费的医所,亲自坐诊行医的故事,禹城谁人不知?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她如数家珍,也让她愈发对李亘神君仰慕不已。但是眼前的这个阿恒,说他前世是位道人。可偏偏也是十九岁出家。这未免巧合太多了些。
或许,他便是神君转世?
但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瞬,蓝一便觉得很是离谱,自己日夜思慕,思恋过深,竟然要这般走火入魔了么?神君此刻必然高坐云端,怎么会来到凡间?就算退一万步说他来投胎,也必是投在钟鸣鼎食的人家,怎么会投胎在一个贫困的农家里?
蓝一赶紧将自己的念头甩开,把阿恒抱回了床上放好,一边轻轻的拍打着,一边哼着歌儿哄他入睡。
虽然知道他有前世的记忆,但她早就习惯了把他当做孩子照顾,一时竟改不了,阿恒被她呵护照顾久了,也早已经适应了下来。
蓝一的歌声温柔又轻灵,渐渐抚平了他心里的忧愁思虑,很快便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一个下午,到了夜幕四垂柱子夫妻都收工转回家来了,他还沉沉未醒。
这小阿恒自出生以来就精神头十足,不和其它孩子一样贪睡,今日的反常也让柱子夫妻很是担忧,上前仔细打量查看了,又问蓝一:“阿恒怎么睡到这个时候?是不是着了风寒了?”
蓝一神情却有些怔怔的:“阿恒没事。只是昨儿夜里没有睡好。”
铃子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又问:“妹子,你没事吧?怎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蓝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只是阿恒刚才在梦里似乎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竟然流出眼泪来,还说了几句梦话。”
铃子回头看了柱子一眼,才问:“妹子,阿恒说了什么?”
二人心里俱都是担忧阿恒说漏了什么,他们却不知如何和蓝一解释。
蓝一道:“他说,对不住前世的爹娘,也对不住今世的。还说,也对不住蓝姑姑…对不住兄姊也就罢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柱子夫妻又对视了一眼,囫囵道:“大概是做恶梦了吧,妹子不要多想。”
他们虽如此说,但心里却万般惧怕起来。 他说前世对不住爹娘,大概是十九岁便离世,不曾回报爹娘养育之恩。可对不住今生的爹娘,却又从何说起?莫非此世他也有横祸?
柱子夫妻想到此处,顿觉浑身如三九天掉入冰窟中一样,冰凉透底。如此三人也都无心用饭,便围坐在床边等阿恒醒过来。
蓝一敏锐的觉察到柱子夫妻的反常,想必有阿恒的什么事情瞒着他。可问了几句,却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倒让她心里疑问更深了。
三人又等了多半个时辰,阿恒才终于睡醒了。只是一睁眼见眼前六双眼睛都盯着他,不由唬了一跳:“阿爹阿娘,姑姑,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盯着我看?”
蓝一赶紧将他抱了起来,又用薄毯子包好,才柔声道:“阿恒这一觉睡了将近三个时辰,可不是让我们好奇么?你看外面天都黑了,夜里恐怕又要睡不着了。”
李亘叹道:“我以前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每天都睡的极少,有时不过两个时辰,倒也不觉得困倦,现在可是这个身子不济,不过是夜里少睡了一会儿,白天竟然要睡这么久!”
若放到从前,蓝一必不会多问,可她心里既然有了许多疑问,便处处留心起来:“阿恒以前都忙什么呀?只睡两个时辰也太少了吧?”
李亘倒没有觉察到蓝一的反常,只是觉得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便掩饰道:“当然是炼丹了,有时炼到关键时候,几天几夜不睡也是平常。”
“哦,炼丹。是了,你从前是位道人。”蓝一为方才又忍不住把他和神联想到一起感到可笑,赶紧转了话题:“兄姊都没吃饭呢,还有阿恒,睡了一下午,可饿坏了吧,我去把饭热一热。”把李亘交铃子,蓝一便快步往厨房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去的远了,柱子赶紧凑过去低声问李亘:“阿恒,我听妹子说你在梦里说,对不住前世的爹娘,也对不住今世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切不要瞒着我们啊!”
李亘昨夜已想明白,若他当真以后难逃天劫,提前道别总比忽然消失要好的多。所以此事他自然不打算瞒着他们,便道:“是有一些事情要提前和爹娘说。到了夜里等姑姑睡下吧。”
他这么一说,柱子夫妻刚平复下去心情又重新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