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的真相（3）
周政住院住了大半个月。
他的右大腿骨折、气胸，还有脑震荡，摔到遮雨棚后他短暂昏迷，就听见消防车铃声大作，他拼了命的又翻身下楼，一拐一拐的走到远处大马路，才放任自己昏倒过去。
吓得路人连忙叫救护车。
周政进了急诊后紧急开刀，一度大失血，医生差点发病危通知书。
但幸好开刀之后转加护病房，他身体年轻，平时又有在训练，在医疗人员的悉心照料下，终于慢慢好转。
他期间也多次朦朦胧胧醒来，但不断大吼大叫有鬼，还想拔除管线，搞得加护病房人仰马翻，医师不得不替他注射镇定剂，让他继续昏睡，以免伤势恶化。
周政的妻子蔡敏恩，本来就对神佛事情相当敬仰，她从庙里求神拜佛，找来道士作法，甚至要求更换周政的病房，说是加护病房内死去的人太多，纠缠着现在体虚运弱的周政。
医院方面当然不肯，他们给出的答案也很合情合理，在加护病房内没有日夜之分，人本来就很有可能出现幻觉跟幻听，这样的状况他们见多了，只有使用药物控制周政，才是最好让他康复的方法。
一周多之后，周政终于清醒，能够与人交谈。他趁着妻子回家照顾小孩，打电话要吴为昕跟苏方琪过来，吴为昕不肯接他电话，只回了简讯说这个案子以后他不碰了。
周政知道吴为昕当时一定也在那个顶楼看到「什么」了。
他身上的抓痕开始腐烂，连医生都皱着眉换了好几次的抗生素，但还没有什么作用。
妻子阴错阳差找来的道士小心翼翼的擦了香灰，反而减缓了一点疼痛，但那名道士也只肯来这么一次，他语重心长的要周政别碰不该碰的事情，这让蔡敏恩更加敏感，深信周政一定是招惹到邪灵。
好不容易劝蔡敏恩回去照顾小孩，周政才逮到机会跟苏方琪碰面。
「后来怎么了？」
苏方琪来时，周政只能躺在床上，高高吊起自己的右大腿。
「你找来的那个朋友，吴什么的，放火烧掉了顶楼的道场。」
周政不敢置信，苏方琪早有准备，干脆把报纸给他看。
新北土城区民宅佛堂失火，幸好无人伤亡。
周政看着照片，火光高涨，浓烟飘散。
「东西呢？」苏方琪摇头。
「全没了。」她压低声音。
「现在只有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周政沉默，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所有的证据都不见了，但这样也能掩盖他们的痕迹，原先的计划就是小规模的纵火来转移注意力，但没想到吴为昕吓疯了，直接烧了整层楼。
「里面到底有什么？」有鬼。
周政差点脱口而出，但他下意识的住嘴，他身为警察，不该相信那些事情，而且更深的恐惧是他不想提起这件事，他宁愿当成幻觉。
「保险单。」
「保险？」
「青少年的保险单。我大略翻了，好几个死掉的孩子都在里面。」
「所以真的不是意外，向安婕诈领保险金？」
「她领不到保险金，她应该是利用你说的真尊信仰，要那些母亲交出保险金，来替自己的小孩赎罪。」
「她疯了⋯⋯」苏方琪不敢置信。
向安婕是这样有计划的在杀害道场里的小孩，难怪她屡次要求大家，一定要把小孩带到道场，也不断寻找像她们这类的母亲，因为她们心中的缝隙如此巨大，需要宗教作为出口，而这个缝隙，正是向安婕敛财的方法。
「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周政勉强自己稍微起身。
「我会去找到她杀人的方法跟证据，现在有动机，局长应该会愿意给我人手，你⋯⋯不要再介入了，就这样就好了。」
「什么叫就这样就好了，现在终于知道她是凶手，所以我的个案也是被她杀掉的！」
「那里很危险。」
「她不会对我下手。我的受益人是我老公，即使我死了，我老公也不会把钱给她。」
「不只是这样！」周政激动起来。
苏方琪察觉不对。
「你在那里还看到了什么？」
「⋯⋯被害者。」
「什么意思？」
「死去的人，那些孩子，他们还在那里。」周政头疼的抹脸。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在加护病房也数次看见他们，他们常常扑向我，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知道。」苏方琪打断他。
周政错愕。
苏方琪继续说。
「我也看过他们。不是幻觉，是真的。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你去翻他们的遗体照片，就是那个样子！」
「翻什么照片？」
背后忽然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周政跟苏方琪吓得转头，是许益路。
「没什么，方琪，这是我局长。局长，方琪是我的朋友。」
许益路点头示意。
「你好，我是周政的长官。」
「你好。」苏方琪抓起包包。
「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转身走向病房门口，加快脚步离去，她心里有点害怕，因为她前几天见过这个男人一面。
火灾发生的时候，真尊之子癫痫发作，但楼上被吴为昕烧了，向安婕没办法带真尊之子回去，她又阻止众人叫救护车，她自己打了通电话，许益路跟一名女人就开车过来，把真尊之子带上车。
当时苏方琪就在旁边，她看见这名男子坐在车内抽烟，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与这一切有没有关系？
直到后来顶楼的火熄灭，向安婕才独自回到道场，跟其他人一起打扫。
现在道场在施工装潢，大家已经好几天没看到真尊之子，信徒们人心惶惶，都在询问向安婕，真尊之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向安婕只说真尊之子受到凡间劫难侵袭，为大家挡灾而受伤，现在在疗养中，不方便替大家引来子女之魂。
但苏方琪知道，所谓的真尊之子也是人，他明显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过度，才会产生癫痫反应，他需要受到治疗，也需要受到辅导，不然他一辈子都会这样，永远只能待在向安婕的道场里，永远只能做向安婕的神。
但他会长大，他不会一直都那么小的。
苏方琪又擡头看身后的医院，她手心都是汗，她掏出手机，传简讯给周政。
小心你的长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