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解决内乱,暂时休养生息,暗里却支持北狄人骚扰西都边境,西北府也出现雨落州旧部。北国,北狄人和雨落州余孽三股势力汇聚,图谋不轨。
西皮侯六十大寿,西都王年迈没有前去,他的孙子蒙赫被列为座上宾。新封的“悦王”李明月也在席中,竹青色的衣袍,难掩文雅书卷气,唯有面容淡淡,犹如一潭死水,人们都在可惜是个连封号都带着讽刺的失势王爷。
东方家是前朝望族,即便在新朝效忠了五代皇帝,也为李氏所忌惮,现下黑衣军被分散,东方流枫于皇城守卫,东方家主驻守南越,余部被东方回雪带到西都,在西都王的严密监视之下。
东方回雪带兵击溃一波北狄人假扮的土匪,回到督师府,还没来得及歇歇脚,西皮侯府第二封请柬抵达,随手拿了一件辰砂色的衣裳换上赶去赴宴,血腥之气让席上西都权贵的女眷纷纷掩鼻议论。自东都宫宴,李珖代理朝政之后,二人再无相见的机会,西皮侯不知意欲何为,将他们安排在左右对席。
左脸有痦子的老头起身道:“素闻侯爷喜欢结交饱学之士,寿宴之上,各位文人雅士,何不即兴赋诗一首?”
“甚好,甚好。”席宴上的人不是出身贵胄,就是与西皮侯府交好,自是乐得凑这个热闹。
“美酒佳肴已经备下,还望各位能够尽兴发挥。”
“久闻‘悦王’文采誉满天下,本侯常年在西都,无缘得见,可要让老朽开开眼啊。”满座哗然,无论怎样,李明月还是亲王,西皮侯府言辞未免略显不敬。东方回雪的右手按在弯刀刀柄上,李明月倒是淡定站起,腰间的丝绦垂下,拴着的东西,正好晃着回雪的眼睛,从前抢了自己的佩刀,上面的雪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剜下来。
“侯爷谬赞,传言而已,本王不及兄长,目不识丁,何谈赋诗,今日,寿星在上,敬你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拂袖离去。席上蒙赫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示意属下不必跟去,且放他一时自由。自此,“悦王”狂傲的名声传遍西都,也落入李珖的耳内,若他真的低声下气,一来会招致百官同情,激起众人爱才之心,二来让皇帝怀疑他是卧薪尝胆,但他这般拂了西皮侯的面子,世人都会认为他傲慢无礼,不是位明主。
此是后话,且说那日山风卷起层层雪堆,在谷底呼啸,东方回雪紧紧裹着厚袍,鞋尖轻轻碰碰躺在棉席上休憩人的肩膀,见他没反应,脱下外袍盖在对方身上,在他耳边嘀咕道:“还立志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呢,哪儿有你这么治的。”耳边仿佛还存有流枫当初不甘的呐喊:“姐,他借咱们东方家的势,增了争帝的筹码,却想着和文臣共治天下,重文轻武,根本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徒。”
李明月翻身扯住她的袖边,睁开双眼笑道:“多年前的玩笑话,还这样记仇。”李珲对宫门事变有阴影,重武轻文,武力至上。李珖善弄权术,平衡文武,二者兼顾。明月却希望以文御武,推崇文官政治。
东方回雪往回收衣袖,李明月不松手,二人像小时候一样来回推拉,末了演变成摇衣袖。好半天,回雪没忍住,拍落他的手,盘腿坐下正色道:“事已至此,你如何打算。”
李明月见她一脸严肃,也挣扎着驱赶酒后的困意,盘腿坐着说道:“若我还想争一争,你会怎样?”
回雪顿住,良久,还是选择无情地点出事实:“与你势同水火,东方家永远择良木而栖。”
李明月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笑着躺下,右手肘抵着地,右手托着腮,说道:“所以,我只能好好的,在这里做我的王爷,顺便还能瞧瞧西都的美景和...姑娘。”东方回雪冷笑一声,“姑娘,那你可要好好欣赏,说不定哪天你哥会大发慈悲,让你娶妻有个后。”
李明月放下胳膊,侧躺在席上,摇着她的一只手黯然说道:“你我之间素来背负父皇和东方家的博弈,只多出一步登天的李珖而已,就算我做皇帝,你做皇后,也逃不过互相猜忌,明争暗斗,当真会好过今日的局面吗?”东方回雪随他握着,面上随口说道:“你倒是真想的开。”内心却如澄镜,他的心性永远都无法靠近那个位置,斗争从不会因为一颗废棋想离开棋盘,而渐渐消弭,只会进入新一轮的厮杀。把自己变成废棋才是最危险的,而现在,自己只能推波助澜,让一方赢,换下另一枚棋子。
门外,西都王的兵马已到,黑衣军不可能拦着,东方回雪伸手抚了抚他的发冠,耀眼的明珠不在,仅留着血玉簪,缓缓站起,推开屋门之前,没有回头,只说了句:“你可要,好好保重。”李明月在后面整理衣冠轻笑道:“来日方长,都在西都,何必说这个。”
东方回雪飞身上马,全然不顾蒙赫部下啰哩啰嗦,诸如找“悦王”有何事之类的盘问。高喊道:“回府。”数十位黑衣军在狂风呼啸中策马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