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的奏折受到了皇上的赏识,赞他有忧国忧民心,给他加封太子太保。
这一天桓府大宴宾客以示庆祝。只有殷仲思一人闷闷不乐,心知被赞扬的是他的文章,被传颂的是他的佳句,是他三天不眠的呕心力作。如今尊荣却归桓冲一人所有,想来怎不叫人郁闷,胸中不平之气难申。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在人背后捉刀,替他人作嫁衣?
酒入愁肠易醉,不久便有了三分醉意。他和其他幕僚同坐一桌,这时离席来到花园,吹吹冷风以醒醒神。
坐在园中石凳上,不远处是东书房,桓伊兄弟及友人在此开了一桌以求无拘束。笑闹声劝酒声阵阵传来,热闹非凡。
殷仲思老实对自己说:你其实羡慕他们,巴不得能成为其中一员。多可悲!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暗自伤神。
忽然一个人道:“才思通达,完全可以和雄才大略的羊牯相比。”殷仲思认得是王徽之的声音。
“你在夸谁?”桓蛎问。
“自然是写这篇文章的人。”
“那是家父写的。”
“是吗?”王徽之不置可否。”'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桓公只怕还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桓蛎怒道:“父亲今日受到封拜,王徽之你说这样的话可太不恭敬了。”
桓伊笑道:“小弟,这句话是陈寿对诸葛亮的评价。人家把你父亲比作诸葛武侯,还有什么可说的!子酋,最近在忙什么?还是无为而治吗?”
“能够这样倒是我的福气了。“王徽之牢骚满腹,“就说骠骑咨议王素罢,这人实在是个好事的家伙,拉住我问东问西,没完没了,我实在不耐烦。后来又问起马匹的价钱高低。我告诉他:'有诚意的人买马,看中的,甚至要十万钱;不想买只问价的人,只要几千钱而已。'“
桓伊笑骂:“你这家伙。他是否当场气得脸色铁青?”
“那还用说。这家伙太烦人。谁不好问,偏偏要来跟我罗嗦。”
“他也是职责所在。你若不是骑兵参军,他又何至于要问你。”
“唉,由此更让人感到有所求的世俗生活实在叫人心烦!”王徽之连连哀叹。
谢玄道:“这篇文章确实针砭时弊,极是精彩。既然不是桓公所作,那是出于何人之手?”
桓蟠道:“是殷先生。现在他是家父的记室。”
谢玄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确是气宇不凡。”
王徽之道:“那人表面看上去好象清虚近道,可是气概太出众。”
谢玄笑道:“确实不如你洒脱端庄。”
桓伊道:“殷君是位大才。”
桓玄哼道:“就好比是未琢之玉未炼之金,人们都佩服他的宝贵,却没人知道到底能做什么用。”
桓伊道:“有言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是时辰未到罢了。”
桓玄讥讽道:“那敢情好。最好中原大乱,可以让他一展长才,做个乱世的英雄。”
谢玄道:“看他的文章,也可谓皮里春秋,表面上诸事无所臧否,可是内心实有裁断的见识、褒贬的主张。”
桓玄追问:“比起我如何?”
谢玄笑笑:“山楂李子,各有味道。”
桓玄又问:“他父亲与我父亲比呢?”
桓伊接口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说的。”
谢玄忍不住问:“殷侯议论中所表现出来的见识究竟怎样?他这个人又究竟怎样?”
桓伊道:“没有多少过人的地方,但还算能使大多数人满意。他儿子倒或许能凌驾其上。”
谢玄道:“听说殷侯之子谈锋甚健,不知是否属实?”
桓玄嗤之以鼻:“不过徒逞口舌之能。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巧言令色之辈,难成大事。他仍不免是个二流人物。”
“第一流的人物又是谁?”
桓玄笑道:“正是我们这些人呀。”
“听说殷侯之子不独文才颇佳,武艺也很出众?”
王徽之咯咯笑道:“怪不得他体魄强健。既有利于行的好身体,去从军也很好啊,何必坏了文人弱不胜衣的美名。性情是否高雅倒在其次。谢家小弟,你说是不是?”时人推崇柔弱美,魁梧壮汉,观其形便知是粗人,惹人笑也惹人厌。
谢琰碰到这样的当众调侃总是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王徽之好心提醒道:“只是太瘦弱了也需小心。合时宜是合时宜了,美也美了,旁人赞也赞了,可别自己也就此完了。当年卫阶体弱貌美,受人围观,劳累至死。时人戏称:看死了卫阶;现在他孙子也空负当今第一美男子之称,英年早逝,天不假年。卫朗一死,接下去就是你谢小弟了。”
谢玄恼道:“胡言乱语的,又来欺负我小弟。照打!”
王徽之忙不迭地闪避,笑道:“我又没说接下去就轮到你小弟要死。谢琰与卫朗一时瑜亮,卫朗一死,就只剩下你小弟一枝独秀了。我是这个意思。啊哟,别打。你们做武将的到底粗鲁,我也不过开开玩笑。”
谢玄骂道:“生死的玩笑也是随便开得的?你开这种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无聊玩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见王徽之抱头鼠窜的狼狈样,无不哈哈大笑。
桓伊问顾恺之:“长康,众人谈得这么热闹,你怎么倒一言不发,躲在一边啃甘蔗?”
顾恺之道:“要炫耀牙齿不必张大了嘴侃侃而谈,啃甘蔗咬胡桃最有成效。人家见了,自会称赞你牙齿了得。”
桓伊笑道:“甘蔗头部多汁而甜,你怎么先吃尾部?颠倒了。”
顾恺之笑道:“这样才渐入佳境。”
那边桓玄和桓蟠差点又要吵起来。桓伊知道自己兄弟近来心情不佳,吵劲很大;桓玄又素来不肯让人。
桓蟠言辞刻薄,桓玄渐渐不是对手,恼将起来,发狠道:“当心我告到朝廷将你流放发配。”
桓蟠斜睨着他,问道:“告我什么?”
“告你狂妄叛逆。”
桓蟠哼道:“叛逆应当杀头,狂妄发配什么!”
殷仲思耳中众人的喧闹声越发厉害,双手遮耳亦不能掩。怔了片刻,突然发足狂奔,往园子深处奔去,逃离这凄清无助之感---孤独感常常在喧闹处突显。奔跑得太剧烈,殷仲思扶住一棵树停下喘息。
忽然背后一个清灵灵的声音在说:“啊,原来你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可是都找不到。”娇嗔委屈之情立现。
殷仲思一回头,
绿儿俏生生地立在他眼前,嫣然一笑:“怎么啦?干吗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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