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鹜峰,梧桐居。
栖梧君躺在床上,若水坐在床边,芣苢君正在给栖梧君诊治,初一看,不就是中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难得住他赫赫有名的风神医。
但是给栖梧君把脉,探查全身之后,若无其事的芣苢君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得试试用银针刺穴,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把毒逼出来。一根一根的银针插在栖梧君的身上,若水紧张的看着,大气不敢出。
剧毒已深入脏腑,蔓延全身,一套针法施下来,丝毫没有起色,芣苢君起身出去,他急需弄清来龙去脉。
只剩若水守在床边。
室外,蛇女坐在桌旁,斜靠着桌子,青山君、牧临君、芣苢君,形成三角围着蛇女,大有三堂会审之势。
蛇女双腿交叠,露出白皙光滑的双脚,脚趾调皮的动动,手执一缕秀发把玩,穿着牧临君的外袍也遮挡不住浑身上下的妩媚风情。
她懊悔的很,就那些小喽啰,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随随便便找个地方逍遥快活不好么,怎么就想不开跟着他们走了?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慷慨地给了她一件衣服?蛇女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目送秋波地看着牧临君。
牧临君直视那双勾人摄魂的媚眼。
蛇女眨巴了一下右眼,说道:“郎君可是说过要对奴家负责的,他们都是郎君的娘家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牧临君急不可耐的反问。
“你都把奴家看光了,难道不想负责吗?”蛇女换了个姿势,两条交叠的腿换了下位置,继续说道:“本来该你那位师兄负责的,可惜已经名草有主了,而且看样子应该……”
芣苢君本就因为栖梧君的事情着急上火,这蛇妖还这般悠哉游哉,实在叫人好不愤怒,芣苢君气愤之余,变出两根金针,直直地朝蛇女射去。
蛇女敏捷地躲开,金针落在桌上,入木三分。
蛇女拎着金针使劲拔出,看着细细的针尖儿,“啧啧啧,小郎君对姑娘家这般粗鲁可不好。”
这蛇妖绝非良善之辈,青山君也准备动手。
“等等。”蛇女出手制止,说道:“我不和你打,我可是讲道理的,想知道什么问便是,打打杀杀的蹭破了皮可怎么是好。”蛇女疼惜了摸着自己的滑嫩的手。
“那我问你,我师兄为何会中了你的毒?除了蛇毒他身上还有另外的毒,又是怎么回事?弱水数千年毫无异常,为何突然妖气四溢?你说的藤妖又是什么?弱水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牧临君一口气把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全问出来了。
“郎君问我这么多,奴家先回答哪个好呢?”蛇女又慢条斯理地坐在凳子上,双手环抱,笑看牧临君。
牧临君脸色很不好,师弟生死未卜,她如此漫不经心,他实在没什么耐心了。
看着牧临君铁青的脸,一副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蛇女收敛玩心,正襟危坐,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她不是君子但是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不能食言的,要怎么说才能合情合理,又不露马脚呢?
见蛇女半天没说话,芣苢君轻哼,说道:“怎么?是在想怎么编吗?那可要编得像一点。”
“你要理解一条困了一万多年的蛇,许久没有与人打交道,事情错综复杂,总要让我理清思绪不是。”蛇女开始娓娓道来:“水底有座山,山上有个洞,洞里……”
“说重点!”牧临君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不要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后面不就是重点了吗?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蛇女作思考状。
青山君强忍心中怒气,芣苢君已经不抱希望,断定这蛇妖是在耍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牧临君正在崩溃的边缘。
蛇女继续说道:“水底有座山,山上有个洞,洞里有几只妖怪,一只藤妖,一只章鱼,一只蜘蛛,还有一个就是我了,洞口有结界,能进不能出,只有藤妖能出去,藤妖先抓了你师弟的夫人,也就是那个叫什么“若儿”的,后来又抓了你师兄,他以为章鱼要吃他的夫人,就跟章鱼打了起来,章鱼被打死了,他也没落个什么好处,又不小心被毒蜘蛛咬了,他夫人被藤妖绑了,他剧毒攻心,有气无力,我就咬了他一口,让他满血复活与藤妖相斗,所以……”
“所以他身上的另一种毒是蜘蛛毒?”芣苢君问。
“嗯。”蛇女点头,挑眉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这人插话真是时候,后面发生的事情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牧临君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对谁都抛媚眼儿。
“蜘蛛毒怎么解?”芣苢君问。
蛇女摇头。
“那你的毒又怎么解?”芣苢君又问?
蛇女还是摇头。
“你自己的蛇毒你都不知道怎么解吗?”芣苢君质问。
蛇女:“我们一直都被困在山洞里,与世隔绝,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解毒?”
芣苢君走到蛇女跟前儿,说道:“据说蛇胆是治病解毒的良药,更何况万年蛇胆,你说……”
蛇女站起身来退出三步远,说道:“我不知道我的蛇胆能不能解毒,但是以你师兄的风度,就算能他也定不会让你这么做,好歹我们也一起并肩作战过,好歹也是我把他们从水底带出来的,要不是我,你们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如此忘恩负义不太好吧。”
“第一,谁知道你是不是信口胡说的?第二,把你剖心取胆,再扔回弱水,等我师兄醒来,你怕是早已尸沉水底了。”芣苢君步步紧逼,娃娃脸上尽显杀气。
蛇女还真有些怕了,这一屋子人,要是单打独斗,她谁都不怕,要是一起,她只有束手就擒的命,再次懊悔。
就在这个时候,蛇女解开外衫,手伸进胸前里衣,这是要做什么?色诱?
芣苢君不好意思再看,青山君一张老脸早都看不下去了,牧临君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只见蛇女从胸前掏出一片染血的衣襟,绕过芣苢君走到牧临君面前,拎着衣襟晃了晃,说道:“令师兄的衣角,令师兄的绝笔书,你总该认得吧,死前托孤,是友非敌。”
牧临君半信半疑接过带血的衣角,念着上面的血字:“和—离—书,余命不久矣,愿卿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佳偶,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牧临君念完,看着青山君说道:“确实是师兄的字迹。”
若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牧临君身后,她本在室内,孤注一掷,一意孤行,割了手腕,放血给给栖梧君喝,听到“和离书”三个字,一愣,虚弱的她缓缓从室内走出来。
和离书嘛,和离的对象当然是若水,既然是给若水的东西,牧临君直接就给了她。
若水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心中悲戚,到死也要与她和离吗?就算死也不要她做他的夫人吗?泪湿了眼眶,若水仰头,阻止眼泪夺眶而出,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滴落。
芣苢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