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阳这一闹腾,倒把两个人的些许醉意都给彻底整退了。果然这人啊,都是幸福只会蒙在鼓里,只有痛苦才会让人清醒。
“该死的!”林雨骂道,“竟忘了带他去医院了。”
“我陪你去吧。”步迟起身欲准备拾掇一番。
“不用了,”她抬眼看了看步迟的额头,“不好意思啊小迟儿,这孩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吸鼻子哽咽起来。
“没事。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如果我没吃他的东西,他就不会这样。如果我没拉着你作陪,你就不会忘了。”
“跟你没关系。是我叫你来的。要怪就怪林阳那个王八,也怪我只顾自己的情绪。”林雨拉着步迟的手,“小迟儿,但我是真得真得受不了了才会这样的。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难道我就不能发泄一下吗?”说罢,她又紧紧抱着林雨阳,泪如泉涌,“或许我的时间根本就不属于我。自己酿的果自己受吧。”
“林雨…”步迟此刻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要妄图去揣测启蒙任何人,这个世上每个人的境遇不尽相同,永远没有真正意义的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她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安慰理由,说什么想开点诸如此类的话。太多的鼓励还是得靠自己。她相信一个人自愈的能力越强,才越有可能接近幸福。
但她在乎林雨的心情。最终只是将一个紧紧的拥抱落在她的身上。
“我……没……没事。”林雨带着猛烈的哭腔说。
林雨阳又开始闹腾,林雨只好一边抽泣一边快速换了身衣服,随意擦了擦脸上残妆的痕迹,又替林雨阳将衣服换上,快速地从里屋抽屉拿出病例等相关塞进包里就拉着他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步迟:“今晚估计是回不来了,你就住着吧。”
步迟觉得不妥,又拽住林雨的背包,“你确定不要我陪着吗?”
“真不用。在医院都是耗时间。习惯了。我自己搞得定的。”
一句“习惯了。我自己搞得定的”听得步迟一阵心酸,想来这大半年时间林雨是怎么过来的。莫名鼻子又开始泛酸,眼里涌上潮意,“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林雨上下打量她一番,“你还没事?先把你自己安顿好了再说吧。”
说罢,就直接出去将门带上了。
步迟暂时无处可处,就先打算住下了。
林雨走后,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想到以后若是长期待在这样的感觉里,心里竟有些生怕。虽然与严肃在一起时不是没有出现过此情况,但那会至少他还是有在的。
她倒不是害怕寂寞,只是害怕那种虚无的精神依赖也消失的彻底,与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感受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现在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心里清楚明了得很。特别是昨晚发生过那件事之后,哪怕有起死回生的仙丹也无法拯救。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更何况是男人。
酒也喝够了,闹也闹彻底了。客厅和餐厅是连着的,她瞥见周遭的一片狼藉,认真收拾了一番,借此捋了捋自己的心情。这感觉和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差不多。在这过程中,她的脑袋确实是放空的。
有句话说得对,劳动身体的同时,也擦亮了自己的心绪。而且,还拥有了整洁的环境。这是双重收获。
站在阳台上,闭眼深呼吸,使其达到巅峰,她与严肃的所有就应当像这呼吸一样,不纯粹只是通气换气这么简单,她要把他们的一切在细胞与血液之间彻底氧化分解,获得新生。
不知哪儿传出“我的心太乱,有一点空白,老天在不在,忘了为我来安排……”,声音飘向空荡的空气中,略微显得缥缈与乏力。这歌现在已不符合她的心情。她的事,不需要老天来安排了。
想到这,她转身进了客厅。无意瞥见墙上的大屏电视,遂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桌的遥控按了开关。屏幕亮起,是某电台的情感心理节目,大抵是资深情感专家用专业知识给到场的每对情侣提供客观理性的分析及双方契合程度的科学考量,并根据每对情侣的不同情况给予恋爱指导和情感忠告。
不知看了多久,心绪更是异常平静。细想,如果爱情是逐步的渗透,而痛苦亦是,如果不及时制止,则变为洪水猛兽大量灌入身心。就像她现在这样,散得从不拖泥带水。
人生存在这个社会上的基础是包容。但只有爱情在忠诚度上来说一定是自私的。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自己的底线。她不能再毁灭自己的原则。如果这样,和死了有何分别。
一个人在人生的某个时期中,他做的选择应该有三种:一种是你可以干什么;一种是你能干什么;还有一种是你应该干什么。选择可以干什么的人,应该是循规蹈矩的人。选择能干什么的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选择应该干什么的人,是属于理性选择的人。
而她此刻呢?应该是选折该干什么的人吧。对了,应该先去医院的。她可不想因为和陌生人同床共枕一宿后就一命呜呼。
打了个电话给林雨。
“小豆豆怎么样了?”
“还在检查中。”
“希望一切都没事。”
“说吧,是不是你有什么事?”
“我?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我说步迟大姐,到这份上,你还要瞒我呢?你就和林阳那王八一个德行,都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林雨嗓门突然提高好几分贝,直戳步迟的耳膜。
“不是那个意思……”步迟这才咬唇下定决心轻声问道:“小雨点,你那医院有感染科吗?”
“没有,”林雨答得干脆,又顿了顿,“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冒,可能昨晚淋雨了。”
“那也是去呼吸内科啊。”随即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喊,“林雨阳妈妈…”
“在…在呢…”林雨应答之后又回头对步迟匆忙说道:“家里的医药箱有成人感冒药,你自己按照用法吃吧,然后睡一觉。医护叫我了,先这样哈。”
没等步迟反应过来,林雨就挂了电话。
她其实是想去查下自己是否染了AIDS的。忆起昨晚那么不怕死地挡在朝她直冲而来的小车前,要不是对方紧急刹车,恐怕现在就是一具面色青灰的冰冷尸体了吧。
今个怎么就这么怕死起来了?
她自嘲一笑,即便查出个结果又如何?不染还好,染了呢?成天演苦命戏?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用手机查了下相关资料,据说从感染HIV到体内可以检测出HIV抗体有一定的窗口期,在此期间,是检验不出来的。通常情况下,有过高危性行为后,需要在2-4周期间做初步检查;24小时内立即服用AIDS阻断药,最晚不超72小时,这样可以降低被感染几率。
于是,步迟披了件外套立即下了楼。到药店时,药师告知说她要买的药需由医生开具处方后才能购买,况且这种特殊性药物必须在医生指导下服用,不能擅自到药店购买服用,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她好说歹说磨破嘴皮药师还是同一句话,只好悻悻地退出了药店。
今天的天气倒是晴朗的很,太阳晒在身上一阵舒适。但步迟的心情可与这天气背道而驰。这下好了…她用手拍了拍脑门,怎么办?一路上边走边查阅了相关资料,最终得出结果是,排除几种传播途径,她只要保证自己和严步变不会受伤见血互相感染就行了。
看来,自己还是很怕死的。昨晚她定是绝望透顶了才会如此吧?就像小鸟飞不过沧海,并不是因为它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期盼。破釜沉舟,有何惧哉?现在反而状态像是好了很多。但问题是,心里那道坎依旧是过不了的。真是担心什么,什么就控制你。
在一路纠结中上了电梯。转出电梯间,突然忆起没有大门密码,准备打电话给林雨,正想拨通之时,抬眼发现大门半掩着。
难道是林雨回来了?好奇中将手机屏关闭,连忙走了过去。
步迟一边站在门口换鞋一边朝里屋试探道:“小雨点,是你回来了吗?”
对方没有回应。她走进过道一看,卧室里有个男人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听到动静便转过身。
是林阳!
她微微皱眉,有些尴尬。毕竟这是人家的房子,当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原来是你啊。”她苦涩一笑,局促不已。
“你怎么会在这?林雨他们呢?”林阳认识步迟,但彼此见面也不过点头之交。原先不过是看在林雨的份上,如今二人闹成如此僵局,也没这个形式必要了。语气极冷淡,甚至还能感觉出她为何会出现在他家而有几丝不悦。
步迟想起林雨的遭遇,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我不知道。”说罢,扭头拉着一旁的皮箱就想走。
林阳似乎也看出几分,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脸色有些沉:“你是她闺蜜,怎么会不知道?”
敢情这是关心起她们娘俩来了?但步迟心里就是替林雨愤愤不平,一边用力挣脱他,一边向外走去:“闺蜜又如何?她还是你老婆呢,她去哪,你都不知道我会知道?”
说罢,用力甩开林阳的手,拉着箱子向门口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