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儿和六郎联手,使得一计将潜伏在军营的奸细拔除,奈何一个活口都没有,仍是不知背后操纵者何人。杨家众人皆是忧心,敌在暗,我在明,幕后之人抓不出来,当真如同芒刺在背,不知何时又会再生事端,防不胜防。
大郎三兄弟将军营重新布防,保证任何东西都不会从军营流出,军营此时如同铁桶一般,想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四郎和五郎安抚军心,振奋士气,同时加紧训练。事到如今,众人已经预感战事不远了。
此事虽过,倩儿还是心有余悸,下毒之人相当高明,决计不容小觑。她自小钻研医术,对治病救人很有信心,唯独对解毒不甚擅长。初出茅庐,还无法与之抗衡。
她深知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完全是凭运气。若没楚雄提点,若没那株钩吻,若三碗药错拿一碗,不但会害了四哥性命,还有那么多将士的性命也都保不住,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幸运不会每次都眷顾于她,倩儿在巨大压力下,只得埋头苦苦钻研,如同当初研读兵书的流年,走火入魔般没日没夜。不管下毒之人如何高明,她定要更胜一筹才可。若非如此,再有下次又该如何应对!她并不是争强,而是为保无辜之人的性命。
杨夫人见倩儿如此,甚是忧心,不觉又想起陈年旧事,愁云满面。
“你且放心,无论如何,我佘赛花拼尽全力,定保全倩儿一生平安无事。”
对故人的承诺言犹在耳,故人痛彻心扉的眼泪还在眼前清晰可见。杨夫人每每想起,便是剜心之痛,眼泪掉下来止也止不住。她也顾不得仪态,胡乱抹一把泪水转身而去。
没想到倩儿的性子竟与她二人一模一样!杨夫人别无他法,只得留心看着她,万不可让她再不管不顾试药,拿性命开玩笑。
四郎对倩儿也甚不放心,时常叮嘱。倩儿知四郎是何意,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四哥,你且放心吧,我不会再如此了。”
四郎一指头朝倩儿额头戳过去:“你都承诺多少次了,结果呢?娘亲已发话,必得死死盯着你才行。”
倩儿一咧嘴:“好痛,我又不是八妹!”
四郎想起八妹的额头时不时被六郎和七郎戳来戳去,也是这般呲牙咧嘴,不觉笑了。
转眼已是入冬,还好,汴京的冬天并不冷。屋内炭火烧得很旺,床榻很暖。流年纵使盖着厚实的棉被,还是不曾有一夜安眠,她在凌乱的梦境中挣扎了半宿,恍惚间听到风声凛冽。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清早推开门,果见如此美景!
流年站在廊上看湖水幽蓝沉静,波澜不惊,片片雪花坠落湖中无影无踪。假山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放眼望去,整个花园皆白的耀眼。她只觉一阵眩晕,眼前漆黑一片,忙低下头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
夏日间绿荫簇簇,飞花蝶舞的绚丽景色已是昨日,诺大的园子只剩倩儿种得草药还有些颜色。
她初来之时,正当绿意盎然,至此间已是银装素裹。从春到冬,一年光景过得飞快!
“想什么呢?你总是欺天儿不冷,衣服也不多披一件。”
不知延儿哥哥何时跟过来,将一件白色棉斗篷披在她身上仔细系好,又将她散乱的头发理好。
流年仰起脸看他,盈盈一笑:“我在看雪,甚美。”
“你这个看法,小心伤了眼睛。”
延儿哥哥温柔宠溺的眼神和满脸笑意,还有充满磁性的声音,一股强烈的熟悉之感涌上流年心头,她竟呆呆瞅了他半响。
“原来你们竟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
寇大哥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寇大哥可好久没来了?”
“快至年尾,衙内事务颇多,着实抽不开身。我日日盼着八妹能来看我,未曾想你竟把我忘得干净。我只好过来寻你喽!”
流年低着头不敢直视寇准的眼睛,自从知晓他的心意,她又如何再去找他?
寇准见流年绞着手不说话,爽朗一笑:“我是说笑呢,八妹莫往心里去。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想着找你们同去湖上泛舟如何?”
流年来了兴致:“正值飘雪,湖上泛舟定是美极了,再热上一壶酒当是不错。”
延儿摇头:“我想寇大哥早将酒给你备好了吧!”
“延儿说得极是,哈哈。”
流年噗嗤一笑,拉上延儿和寇准便走。延儿站着没动,又将流年拉回来,把斗篷上的帽子给她戴上:“下着雪呢,小心湿了发会冷。”
山间白茫茫一片,万簌寂静,了无人迹。虽不见往日郁郁葱葱,湖边的松柏却依然绿的清新。草庐前后盛开的几株梅花,在深冬白雪间红的耀眼。
“寇大哥好雅致,梅花与雪景相映成辉,当真好看。”
“这几株梅花还是家母种下的,年年冬天花开不败,尤奇在雪间,更加清丽。”
流年莞尔一笑:“大娘是个非常好的母亲,为人处世皆对寇大哥影响深远。如今寇大哥为人为官这般优秀,大娘定会欣慰不已的。”
寇准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知他者,杨八妹是也!
“屋内留着火盆,进去烤烤火暖和一下,我先去热酒。”寇准说完又看向延儿,“延儿还是第一次来草庐,草庐清简,可莫要见笑。”
“寇大哥说得哪里话,我在五台山住的也是草庐,熟悉得紧。”
“这般便好。你们两个随意,稍等片刻我去热酒。”
流年看寇准熟稔的生火烧水的身影噗嗤一笑。
延儿不解:“在笑什么?”
“你看寇大哥,堂堂大理寺卿却粗布衣衫,烧水炒菜样样拿手。如果所有官员皆如寇大哥一般,那天下当真太平盛世呢。”
延儿见流年每每谈起寇准,都是笑媚如花的样子,眸中便灰濛濛一片。她对寇准是打心底崇拜,他们彼此知心,无话不谈。而流年对他却总是淡淡的,连说笑都不曾。想到这里,延儿心中酸楚,无以复加。
热好酒三人登舟荡于湖上,雪越下越大,坠落湖中却不激起一丝涟漪。流年站在舟上远眺,她眸中闪着光华,面庞沉静,笑意盈盈。白色斗篷下一袭白裙飘飘,与茫茫雪景融成诗画。她伸手去接漫天飞舞的雪花,晶莹洁白落在掌心凉凉的,瞬间化成了水,顺指缝淌下。
延儿和寇准一时竟都看呆了,雪景再美也美不过眼前的人儿,万物均失了颜色。
寇准将酒递于流年:“这酒正温,喝一口暖暖身子。”
流年至二人身边坐下,热酒下肚,从喉咙暖至心肺。
山中静逸,小舟荡在湖上随心随意,甚是畅快。流年双手拄着下巴,静静看片片雪花翩翩飞舞,斗篷和帽子落了薄薄一层雪。寇准和延儿同时伸手去拍流年身上的落雪,二人见彼此皆有此意,甚觉尴尬,不觉发笑。
流年颇为诧异:“你们为何发笑?”
“没事。”寇准话音刚落,便又笑了。流年不知何故,只愣愣瞅着二人。
一壶酒见底,雪势也越来越大,三人这才登岸回到草庐,将湿衣烘干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