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婉婷领着丫鬟去准备明日进宫的东西,少珺便请秦相到临凤厅的梅林边把麒麟石的事说了,并说了献给皇上的主意。
秦中和看了也惊讶巨石的奇异,并夸赞少珺处理的好,说道:“你做的对,不愧是梁攸的学生,我年轻时哪里在意过这个,如今老了才懂得与皇家相处不易。这事不能拖,明日我就与你们一起进宫,顺带把这事办了。”
他想想,又道:“这奏章还是你写,措辞上我不如你,我这人除了练练字打打拳也没什么爱好,不像你们琴棋诗画的风雅,平时你也不用在家陪我,倒是多与你恩师相处,这老家伙心眼多鬼的很,跟他学你吃不了亏。”
少珺会心一笑,挽起老丞相的手臂,陪他回房去了。
第二天从宫里出来,少珺就直接去了梁府,一见到梁攸便被他说了一顿:
“这几日皇上不是给你假了吗,你不在家呆着乱跑什么,你听我的,这秦丞相如今在皇上眼里就是第一大臣,那性子连我都自愧不如,有了这等机会你可要把握好,还有你那夫人,和瑞公主,那女子聪慧却无心机,你必须给她讲明利害,让她在太后那里留个心眼。”
少珺心里暗笑,想起昨天秦中和的话,恩师可不就是名符其实吗。可自己与公主的关系却无法给他说明白。
她避开话题:“恩师冤枉我,皇上是准了假,可那一摊子早晚还是自己的,今明两日招募的兵员就要进驻京郊大营,那些新晋的将军们磨合了这一阵也倒融洽,可新兵的训练又迫在眉睫,兵器装备还要与元帅商量,征东一役,大量兵器还要兵部与工部筹备制作,这都是眼前的事,哪里脱得开。”
梁攸道:“昨日皇上召见王伯安,还有太子,会不会是为征东的事,这后续的兵源还不知在何处调拨,十万大军,可不是小数。”
少珺想想道:“不像这事,新兵训练还要时日,不久就进入冬季,对我们征东不利,这兵源的事倒不是太急,我怕宫里出事。”
“宫里?”梁攸惊讶道。
少珺便把那日进宫给德妃诊脉的事说了,梁攸这才知道少珺为何力劝皇上立德妃为后,是因丽妃尚有幼子,恐日后太子之位动摇,引起宫闱之乱。
梁攸道:“即已立了皇后,还会出什么事?”
少珺道:“恩师还不知,前日太后叫李安送来贺礼时,还带了一些后宫嫔妃们所佩的香囊,就像我刚才说的那种,让我分辨是不是同样的香料。他走后我才醒悟,太后是不是在查什么,若是后宫有变动岂不成了我的罪过,那里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宫中女子说到底都是为了争得些地位,已是可怜,若栽在我手里,我也于心不忍。”
梁攸深叹气道:“明毓说的也是,这些是非我们做臣子的不该插手,如今皇上和太子已算是贤明之主,比起前朝那些皇位争夺杀戮好多了,后宫安,则前朝安,国安则民安,也才能政通人和,为百姓造福。”
少珺回到秦府绣英楼,见刚才那个端水的丫头正在侍弄案几上的几盆茉莉,入冬前的最后一季花朵开的仍是繁盛,阵阵幽香满室。这也是婉婷闺中的最爱,
她问那丫头:“夫人回来没有?”
不等回答,婉婷就从里屋出来,对丫鬟道:“小荣,你找个小厮把这些花移到南面的暖阁里,往后天凉了,那里日光好,不会冻坏。”
少珺望着那丫鬟的背影:“小荣,是你那个贴身丫头?我倒没注意过,她是不是也认出我了?”
“嗯,她知道,兰儿与她也相认了,你放心,这丫头对我忠心,要不是她,我都死过几回了。”
婉婷说着,把一盏茶递给少珺:“我一直猜不透你在外面的样子,今日可见着了,竟哄得秦丞相如此信任,没有一点怀疑。”
少珺笑道:“那是自然,这几年的男人不是白当的,上朝面君下朝理事,面对的都不是等闲人物,没这点本事,脑袋早搬家了。”
婉婷拉过少珺的袍袖,在她额上点了一下:“进了卧房,可还做得男人?”
少珺冲她一礼:“进了卧房,就要靠,噢,是妹妹,要靠妹妹成全了。”
婉婷一笑:“那就回答昨夜我的问话,你还欠着哪。”
少珺想了想:“记得,记得,是要找你的心上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婉婷茫然道:“你说什么,我怎不明白了。”
少珺拉着她来到墙上挂的那幅字画前:“你仔细看看下面的署名,那就是他了,这幅画就是他送我们的贺礼。”
婉婷真的仔细看起来,嘴角带笑,脸颊羞红,眼睛里那种复杂的神情让少珺看了心疼。
看了一会儿,婉婷轻轻问道:“你们是在一起了?”
少珺缓缓说道:“还没有,他如今是我的学生,并不知我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化名赤虞,已是东征的总兵元帅,来日要去辽南征战,等救父回朝才可澄清污名,平冤昭雪。我俩的欺君之罪还有待皇上的宽恕,相认之路十分漫长。为了大局,希望妹妹帮忙守住这个秘密,以后定能还你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
婉婷收起笑容,认真道:“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怎样安排都听姐姐的,妹妹等的起。”
秦府的临凤厅,如今已是少珺的书房了,为了方便,她把原霍府书房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加上大婚时学生送的那些别致礼品,墙上挂的,案上摆的,饶是大了不少的房里也挤得满满的。
暗间就给兰湮做了卧室,一是方便自己使唤,二是让她也避开那些男人的眼睛。
三年来,兰湮除了是霍府的总管,还一直兼着少珺的贴身仆人职务,现在她在两府之间来回走动照应着。
樊冰和金元的卫队也住在了秦府。
上个月继父继母已被接到京城,虽然少珺不常过去,但霍思诚的小儿子却跟着他一起来了大都,并且亲上做亲,娶了董家的云儿。
离开老家,董云姑娘也算是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即断了对熙元的痴念,择偶就不再那么重要了,何况董衍也是个上进的学子。
金兰有云儿婆媳作伴,少珺也放心了。
另外董清放了南屿宁安的知府,参加少珺的婚礼后就带妻儿赴任去了,临行时,少珺备了厚礼直送至码头。
她看着他们上了船,心中纠结万分,竟不敢给家里捎去半个字的问候,足足难过了一天才放下。
忙了一个月总算就绪,家中的事也算踏实了。
此刻少珺正俯身书案,再一次细看着子玉的计划,里面有些地方已被她圈圈点点做了记号。
新兵集训已三个月,子玉第一批要的三万人兵器装备也已齐备,另外在计划中组建的两万轻骑兵、一万弓弩手的装备也在赶制中。这三万人的军需物资第一批已到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皇上对这次的武试非常重视,对这批新人也寄予了很大厚望,希望一雪以往兵败的耻辱。所以责成兵部、户部等全力支持,不许相互推诿,这一来少珺倒省了不少心。如今是兵精将齐粮足,就看元帅的领军方略了。
少珺也只是依照地方上的军情通报来参考,如今发生在辽阳的意外她并不知情。子媗也未知霍长君不但没死还做了高官,因此,少珺也不知道将来的变数。
看了一会儿少珺感到脖子肩膀发酸,便起身在屋里走动着。想起京郊大营的子玉,很久没见面了,如今他比自己还忙,不知新兵训练的怎样了,这一刻真的挂念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兰湮领着一身戎装的萧小进了书房。
三个月不见,萧小明显黑了也胖了,腰里挂着佩刀,完全是士兵的打扮。
他递给少珺一封书信:“这是元帅让我送来的,说要立即交给霍大人。”
子玉在信中简单说了军队的训练情况,并问征调的军队何时到京,出征前还要有一段整合集训的时间,否则仓促应战,怕各军配合不当造成失误。
这件事少珺早已想到,只是登州沿海近期海盗猖獗,南屿的赫连军在辽东覆没后,那里也是一直兵力薄弱。西北两处虽暂无战事,镇守几处重要关隘的军队也不易抽调,南方一直骚乱不断,又路途遥远,这些素质好的队伍一处也用不上。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从江北的镇戊军里先调两万过来,这些军队虽久无战事,但却不乏适于水战的将士,对于跨江作战是一长处。
想了一会儿,回头见萧小一直在等,便道:“你们元帅立等回信吗?”
“没说,只叫我立即回去。”
少珺笑了:“你这个师父管的够严,就不让你歇一天?现在练的怎样,军营里苦不苦?”
萧小道:“还行,比我以前好多了,就是不让随便出营闷得慌,不过,我胳膊的劲儿大多了,师父说再练一阵就能开弓了。”
少珺望着他那被太阳晒黑的脸,也像阳光一样的灿烂,也许那张弓是他军旅生涯的第一个目标吧。
少珺吩咐兰湮去拿点心,萧小摇摇头:“我不饿,给点水就行。”
他抓起桌上的水碗一气喝了。
少珺问道:“你们元帅好吗?”
“还行,就是管的严厉,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人都累趴了,他一点都不放过,说是为了让他们活着回来。”
少珺由衷道:“萧小,你们该庆幸,这是世上最好的元帅了。”
她简直想象不出子玉如今练兵是什么样子。
少珺叫人倒水让萧小喝了个够,说道:“既然元帅让你早回,就不留你了,你给他带个话,我就不写回书了,就说过几天太子要去军营视察,叫他好好准备,还有他说的事我正在办,让他也放心。”
临走,她又叫兰湮拿了三盒府里厨师特制的小点心给萧小带去,让元帅和几位将军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