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雪未料少昱忽然有此一问,眉头一皱,不知如何回答。
少昱叹了口气,又道:“雪儿,不要怪我多嘴,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情我自然清楚,但这些年,此子越发不长进,城主英明,料他日后难堪大用。”
其实不用少昱说,姚惜雪对白戊戍自无好感,只是同在屋檐下,躲不过,避不开,常常追着不放,相处时日一多,便使她无比厌烦。
此刻听少昱语重心长之言,心中感念之情油然而生,低头应声道:“是,雪儿谨记师叔教诲!”
少昱见她脸色愁苦,也微微心疼,道:“从小到大,我都视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可你爹与白师兄素有不和,而白师兄也并非善类,你若进了白家,日后可不好受的。你性子乖巧,又生得一副美人胚子,聪慧过人,可谓才貌双全,虽然对修道一途兴致一般,但人各有其好,也并无关系,将来真命天子必定是非凡人物,我的话你明白么?”
姚惜雪眼眶一红,流下眼泪。这些年,被白戊戍纠缠得困苦,独孤长空身为副城主,碍于大长老白海棠面子,也是爱莫能助,此间被少昱一说,无数委屈全部齐聚心口。
她轻声泣语,道:“其实爹跟我一样也有苦难言,我不怪他。师叔对我疼爱有加,雪儿都记在心里,可是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作主,雪儿多谢师叔关心,亦不会辜负师叔一片苦心的!”
少昱欣慰点点头,道:“嗯,羲皇城重任都在你们这一代,但品行不端之人注定是祸端,千万不能苦了自己。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姚惜雪刚从议事大厅出来,却被皇甫极给拦住去路,他笑迷迷道:“师侄,你总算是出来了。”
姚惜雪微笑回道:“皇甫师叔在此等候我有事么?”
皇甫极指了指大堂外,示意借一步说话,二人便一同向外走去,来到一棵桃树下。
姚惜雪一脸疑惑道:“师叔请说吧。”
皇甫极一把年纪,平时在弟子面前多有威仪,少有嬉皮笑脸的时候,此时却对姚惜雪笑靥如花,道:“老朽有一事相求,还望师侄答应。”
姚惜雪冰雪聪明,瞧了皇甫极一眼,心中便知其意,随即笑道:“师叔可是要我去请那夫蛟少侠和歧女姑娘?”
皇甫极点头笑道:“正是正是,师侄聪慧过人,一猜便中,不愧是城主和各位长老身边的大红人啊!”
皇甫极一句奉承虽属实,但姚惜雪却并未往心里去。对这位羲皇城的执事长老、三合城的主事长老,她虽接触不多,但其既受城主之托担当三合城重职,不论品行还是功法也都不差。
何况姚惜雪人美心也善,力所能及助人之事,通常并不会拒绝,只是要去见那冒犯自己的俊俏少年,却似有些不妥,便道:“师叔,这种差事叫下面的人去便是了,何必请我前去?”
皇甫极摇头笑道:“师侄,据老夫推测,若真是夫蛟少侠所为,其必定推辞,若是你去请,那便事半功倍了。”
姚惜雪疑惑道:“师叔何以见得?”
皇甫极面上似有害羞之色,转过头看向桃树,随手摘下一朵桃花,道:“知桃莫若花,知人莫若心。老夫虽一把年纪,但也知世间七情六欲从来不假,凭师侄倾城之貌,再加上夫蛟少侠那日扑身相救,也瞧得出他对师侄有情意,所以,师侄若肯去,他便十有八九会来的。”
姚惜雪听其所言,面色一时微红,只是一个姑娘家主动找上门去,却是很难为情的。
见其不言,犹豫不决,皇甫极随即又道:“师侄,城中出此等大事,一切可疑之人皆要详查,虽夫蛟二人与我羲皇城颇有渊源,老夫也看其不似奸人,但一切未查实之前都无法断定,须谨慎行事啊。”
姚惜雪自然知道此中道理,其实她心下对夫蛟也有好感,寻思他二人不与羲皇城作对才好,但万一是二人所为,那又该如何处置?不过不论如何,终究是要查实此事的,便同意了皇甫极的请求。
姚惜雪道:“那我便替师叔走一趟了,不知何时去为好?”
皇甫极心中一喜,笑道:“事不宜迟,不如即刻前去如何?请到议事堂即可。”
姚惜雪眉头微皱,还是答应了,就此出了行宫。
一路上,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身为姑娘家,主动上门寻人定然有违了身份和礼数,且生得绝世佳人,路上被旁人注目也觉得不舒坦,行得快也不是,行得慢也不是,极不自在。
依照皇甫极相告的住处,她总算是到了客栈外,又上了四楼挂有“擎龙”字牌的房门外。
咚咚!
姚惜雪犹疑片刻,终是敲响了房门。只是过了良久里面并无人应答。
她连敲了数下,半晌之后,只听里面才传来一个略带抱怨且慵懒柔和的声音:“刚才不是搜查过了吗?”
姚惜雪没有回应,仍只是敲门,只怕自己一说话,便惊扰了客栈其他人,又惹来注目。
“咯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她只见夫蛟睡眼朦胧,穿着睡袍,打着哈哈,似未睡醒的样子。
“啊!”
姚惜雪惊叫一声,立即转过身去,急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她哪里知道,夫蛟不过假装睡着,之所以半天不开门,不过是不想守卫弟子再来搜查罢了。
此刻见是当日所救女子,顿时两眼放光,脸色一红,也是吓了一跳,赶忙道:“对不住了,不知是姑娘站在门外,我这就去换衣裳。”
夫蛟窘迫不已,关了门换好衣服,再度开了门,柔声道:“姑娘请进。”
姚惜雪站了半天才进了房间,四下打量了下,便直入主题道:“夫少侠,我奉皇甫长老之命,前来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夫蛟心中咯噔一下,寻思着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守卫弟子不来反倒是长老有请,便问道:“昨天不是与皇甫长老谈过了么?不知又请我前去有何事?”
姚惜雪心下思索,若真是他所为,自己如实说出原由只怕会有变数,反正是皇甫长老请来帮忙的,还不如推给他,等夫蛟到了再由他详说便是,只道:“我不过奉命行事,所为何事并不知,夫少侠去了问过他便知。”
但是夫蛟也不过是多此一问,他当然知道前去何事,心道看来是被羲皇城给盯上了,若非关乎歧女安危,去去也无妨,无凭无据自然抓不了他。只是眼下歧女受伤,还是去不得,须尽快离开此地是为上策。
心中如此所想,他又笑了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姚惜雪看了眼夫蛟,见其答非所问,反而问起了她姓名,一丝反感一闪而过,只得淡然道:“姚惜雪。”
夫蛟笑道:“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姚姑娘,是这样的,明天便是初试,此刻又是半夜三更,休息不好便影响明日比试,要是输了那就前功尽弃了,不如等比试完了再去见皇甫长老如何?”
夫蛟本不忍拒绝她,但不能因小事大,能拖一时便是一时,找机会离开此地才是头等大事。
姚惜雪双眸睛光闪闪,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了他的心一般,似动了怒气却不动声色,走到门口注视了夫蛟一会,正欲离去,却又停驻下来淡淡道:“夫少侠不答应皇甫长老之请,定有原由,无论你担心什么,此间不去,众长老疑心将更重,只怕你到时更加说不清!”
听其所言,所为何事,二人此时已心照不宣了。
夫蛟看着她,又心道,姚姑娘所言不假,若是不去,说不定一会还会有人再来,到时便不会这般客气了,还是先去了再看,反正不是自己所为,不认就是了。
夫蛟尴尬道:“姚姑娘言之有礼,反正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不如现下就去吧。”
姚惜雪一愣,想不到他变卦这么快,心下也暗自生起气来。况且自己亲自来请他,却还是其被拒绝,看来他并未将自己放在心中了。
二人出了客栈,姚惜雪走在前头,夫蛟跟在其身后。
他这才仔细打量着她:与上回初见一样,头上扎着简单发束,被紫色丝带缠绕,一身淡紫衣裳衬托着曼妙的身姿,纤巧如玉,婀娜有致。
尤其是其身上散放的阵阵香风,迎头吹来,浸入鼻息,沉入心海,似吃了蜜一般,无穷享受。
短短一段距离,夫蛟便沉浸其中,未料前面姚惜雪突然停住,跟在身后一不留神,撞在了她肩上。
他一脸通红,自知失态又冒犯了她,便低头连忙道:“刚才不曾注意姑娘停下,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姚惜雪眉头一皱,脸上怒意愈加明显,道:“怎么?心不在焉,是在想着应对之策么?”
夫蛟苦笑,却故作茫然道:“不知姑娘所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