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毒(上)
“哥,带我随行好不好?”
“我是去参加秋闱。山高路远的。你去干嘛?”
林成龙说着话打包手中的行囊。
“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诗意多美。”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上路?”
“我可以扮成男儿身。”
“亏你想的出来!”
“我和娘说了,她也赞成。”
“娘怎么可能会答应。”
“是我的意思。”
“娘!”
林成龙惊诧地望向房门口。
“让十五和你一同去吧!”
“娘,不合适!”
“三年前闵家老大科考完被人扶着出来的。”
“就闵哥哥那个单薄瘦弱的模样,不被抬着出来就不错了。”
殷十五快人快语道。
“你这张嘴呀!”
林成龙干瞪了十五一眼。
“科举考试我不懂,但是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十五过去诸多不便,还得安排两间客房,白花钱。”
“你们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住一个房间怎么了?”
“娘,那是小时候!”
“要不是为了赶考把婚期延后,你和十五已经是夫妻了。”
十五对着林成龙盈盈的笑,林成龙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
“哥,你怎么只带了这几本书?”
“也不定有时间看,再说,我都记在这里了。”
林成龙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殷十五回母亲和她的房间,而后提着一个胀鼓鼓的包囊出来。
“你带了些什么呀!不知道轻装上阵吗?”
林成龙略带责备的说道。
“不用你管啦!”
殷十五一把将包囊挎到自己的侧肩上。
“你不是来帮衬我,而是给我添乱的。”
林成龙话虽这么说,他上前一步把对方的包囊拉下背到自己身后。
殷十五头顶盘束了一个发髻。一套土黄色的粗布便装,宽松的长裤裤角包在袜套里被绑腿交叉着缠绕固定住,上身的斜襟中褂不过膝,而后在骻部用同色系的宽带一系。女扮男装是临时起意,母亲来不及赶制合适的衣裤,只得将儿子的衣裤改小了给女儿穿。即便十五身着男装束了胸,但依旧掩盖不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和她那修长而娇柔的身姿。
“我就知道哥心疼我。”
少女露出娇嗔的笑,看得林成龙一时有些乱了方寸,他神色不定的瞥向别处。
“十五,你第一次出远门,怕不怕?”林父问。
殷十五望向身旁俊朗的少年,她嘴角上弯摇了摇头。
“阿龙,出门在外,凡是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爹。”
林父将一把短柄小刀交到儿子手里。
“拿着防身。”
“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林母催促道。
“阿龙,银两带足了吗?”林父问。
“嗯。”
少年点点头道,
“爹娘请放心。”
林成龙和殷十五朝父母躬身告别。
……
黄昏。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天边的云像一团团的火将半空染红。泛着夕阳的余波,金灿灿的滑向河面。
“好繁华啊!”
宽宽的石板桥两侧林立着各式的商户,从街头至巷尾,人流攒动。叫卖声。歌声。弹奏声。喧闹声此起彼涨。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都已经点上了灯,侧目远望好似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殷十五东瞧瞧,西望望,对四周充满了好奇,一双杏眼射出艳羡的光。
“十五,今晚上就你一个人了。”
“嗯。”
“你会害怕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明天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房里,哪里也别去。”
“你让我不吃不喝吗?”
“我嘱咐了店伙计让他将三餐送到你的屋门口。”
“好,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殷十五嘟着嘴说。
“听话,不然我待在号舍心里不安。”
“好,我乖乖待在房里。”
“送我到了贡院你就回去。不要在街上闲逛。”
“知道了哥。”
“晚上睡觉把窗户关好,屋门用椅子顶着。”
“好啰嗦呀!哥,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还好。”
“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殷十五轻笑道。
“我担心你嘛!”
“我这么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殷十五扯过话题道,
“哥,你的干粮带的够吃吗?”
“差不多。十五,我后天傍晚时分回来。”
“知道。你都重复好几遍了。”
由粗木桩搭建而成的“天开文运”牌坊耸立于眼前。悬“贡院”墨字匾于大门上正中,“明经取士”、“为国求贤”两牌坊于大门东西二侧,陆陆续续零星几个风尘仆仆的儒生斜跨着沉甸甸的背囊踏入院门。
“我们来早了。”
殷十五撅了撅嘴道。
“回去吧!”
“哥,今晚上睡个好觉,养精蓄锐,别看书了。”
“嗯。”
林成龙点点头,他上前将对方的衣领拉拢,
“十五,你直接回去,不要在街上乱逛。”
“知道了。”
乡试逢子、午、卯、酉年份的秋季举行,八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三场,考前二日,编好座位号和出榜通知。每场考一天,考生要在初八晚上进场,初九凌晨开考,初十出来,每一场要在狭小的号舍连续待上三天两晚,只有每场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考生才能回到住地休息,换洗衣服,整理被褥,更换笔墨纸砚、餐食烛台,以备明朝再战。第一场,试四书文一,五言八韵诗一;第二场,试五经文各一;第三场试以策问五道。
科考九日的晌午,殷十五伫立在贡院外,看见林成龙出来,她小跑着上前。
“哥,考的怎样?”
“还行吧!”
“能得第进三甲吗?”
殷十五侧过脸问,她的眉梢微微翘起。
“十五,你太看得起我了!能入榜就不错了,三甲?就是榜眼也轮不到我呀!”
林成龙自嘲的笑笑,
“去年通过院试实属运气而已。”
“你太自谦了,秀才也不是人人能当的,闵哥哥连考了三回才过呢!”
“他那落第哥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林成龙带着笑意调侃道。
“哥,你为何不参加武科考?那个你准行!”
“东征西讨的,我只想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
“你可真是寡淡名利呀!”
林成龙揉了下眼皮,伸长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九天太折磨人了!”
殷十五抱怨道。
“还好。”
林成龙不自觉又打了个哈欠。
“哥,再住一晚,明早启程吧!”
“手里的盘缠不多了,十五你回去整理下行囊,我眯瞪一小会儿,我们下午返程。”
“哥,钱你不用担心。我有。”
“哪来的?”
“不偷不抢,小妹我自己挣得。”
殷十五美滋滋的说:
“我把我和娘做的手工织品给卖了。”
“你怎么卖的?”
“有贵人帮忙。”
“哪个贵人?”
“我们霖城大名鼎鼎的千壶堂的二当家。”
“二公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你?”
“说来话长,言而简之,我和二公子是他乡遇故知。”
十五喜形于色的从袖管里掏出一个木牌。
“二公子说以后可以凭这块牌子去千壶堂找他。”
木牌上镌刻着千壶堂三个醒目的大字,林成龙隐隐感到一丝阴霾掠过心间。
“好端端的干嘛去千壶堂。”
“友人间走动不行吗?”
“男女有别。”
“哥,你别是念书念傻了,像那教书老先生般的顽固不化,一点不通达人情世故,再说二公子身上一点也没有官家少爷的傲气和蛮横,他性情温和谦逊,心地也特别善良。我们在路上还救了一只离群后迷途的白狐。”
“白狐?你小时候差点被那小畜生给叼走。”
“不会吧!我觉得它喜欢亲近我。”
“谁喜欢亲近你?”
“自然是白狐啰!”
“十五,你要离这畜生远点!”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