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数月疲乏之故,一觉睡去,不觉已是天明。
凝寒起身,直觉昏沉疲乏,心内暗隼,兴是睡得深沉,一时难得清醒之故。
凝寒出了门,用凉水洗了把脸,方觉好些,只困意依旧。
凝寒略歇片刻,便与绝尘一并同拜战琪英。
凝寒行至战琪英屋外,见韩图立于门外。
韩图见了凝寒,忙紧走上前,两人虚施一礼,韩图低声道:“公子既无事,也该多歇一刻,想是操练之声扰了公子,公子海涵。”
凝寒道:“昨夜倒是安稳,只因一要紧事,不敢拖延,特来说与将军。”
韩图道:“此时倒是不巧,将军尚未起呢。”
凝寒方要开言,韩图道:“将军自幼身伤,得以长至如此已是不易。自身伤至今,便有这夜难安寐之症,加之将军日观操演,夜读兵书,更是劳累。虽有医者在侧,然旧伤未愈,辛劳加身,老朽看着着实心疼,虽有规劝,然将军志高,老朽心内不忍,只得强令将军多歇几个时辰。公子行来,路途遥远,不如再歇片刻,待得将军起身,再做商议,可使得。”
凝寒略思,道:“不知将军因何人而伤,何种兵器或是功法。”
韩图长叹一声,道:“往昔旧悲,不提也罢。”
言毕,忙招呼两人至于身侧,道:“你二人送冷公子回房歇息。”
二人称是。
凝寒见此,只好施礼告辞。
凝寒回身未行两步,却见绝尘未动半分,凝寒一时住了脚。
思虑片刻,凝寒转过身,行至韩图身前,道:“此刻之事甚是紧要,独与前辈商议,也是使得。”
韩图道:“公子所虑何事。”
凝寒道:“今特请辞半日。”
韩图疑惑道:“公子欲往何处。”
凝寒道:“药王谷。”
韩图道:“此距药王谷甚远,公子此行定要费些时日,现公子客于敝处,此时离去,倒显待客有失。况昨夜之事,尚未摆宴告罪,公子此一去,老朽心内如何得安。”
凝寒道:“前辈昨夜所示先书,定是示于在下,独往药王谷求药。既已得见,如何容得拖延。”
韩图道:“此去药王谷,纵使公子脚程再快,纵使日夜兼程,也须一年光景,倒不急此三五日。”
凝寒道:“前辈虽如此说,然我药王谷济世活人之心,疗伤愈疾之职,岂敢忘怀。况不过半日光景,容在下回转,再做叨扰。”
韩图道:“公子说笑,此林有恩人所施阵法,别说半日,纵使半月,若无人引路,公子恐仍在林内打转。”
凝寒道:“前辈过虑,在下自有妙法。”
韩图道:“公子年岁尚轻,不过虚长少帅几岁,莫不成另有缩地神术不成。”
凝寒道:“不敢,只略懂皮毛。”
韩图忙命人,道:“送冷公子回房歇息。”
那二人抬步上前,却见绝尘忽立于二人身前,拦住二人去路,二人欲绕过绝尘,绝尘双臂轻挥,将二人击退数步。
韩图见此,道:“公子本是外人,虽解留书,然实情未知,纵使如此,老朽也愿屈身以礼相待,数次挽客,公子现伤我兵士,可是何意。”
凝寒一时不知如何回言,转眼看向绝尘,绝尘道:“海市独行。”
凝寒会意,御空独上,见一浅池,忙飞身而至。
韩图见状,忙领人飞奔而追,独绝尘立于原地并不搭理。
待韩图遥见凝寒,只见凝寒施海市之术,没了身影。
韩图大喊:“大事不好,传令,全军戒备。”
凝寒身至药王谷,径直行至上官红院外。
一小厮将凝寒接入厅上,请凝寒坐了,奉上茶来。
凝寒道:“红师兄可得空闲。”
那小厮道:“回冷公子,现下谷内事务颇多,红公子亦日日忙碌。公子若有要事,小人替公子传话于我家公子。”
凝寒忙道:“此来不过私事,自是谷内要事为先,我在此略候便是。你先去忙吧,别因我这外人误了正事。”
那小厮道:“不敢。公子与我家公子,与青殷小姐向来亲厚,公子独坐苦等如何使得。”
凝寒道:“青殷小姐可好。”
那小厮道:“应是不差。前些日子,玉竹还过来借过医书,听说每月都要派人采买针线,想是不差。小姐院子,我等这般粗鄙之人不便靠近的,只得偶尔遇到小姐院里人,才得知道一二。公子若是愿意,倒不如亲自走一遭,免得心里记挂。”
凝寒道:“此时倒也不便,改日吧。”
那小厮远远陪着,凝寒吃了口茶,专等上官红回来。
约过两个时辰,上官红入得厅内,那小厮见了,施礼退出。
上官红道:“冷师弟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见凝寒似有沉思,连呼数声,凝寒方回过神来。
凝寒起身,施了一礼,道:“红师兄海涵,方略走神了。”
上官红请凝寒坐了,自己一并坐了,道:“冷师弟方才思虑何事。”
凝寒思隼道:“红师兄非我虚无山之人,不便实言相告,只不过将已思定之事讲于他便是了。”
凝寒对上官红道:“红师兄连日忙碌,想着此来相求,是否得便,怕误了红师兄正事,正思虑是否应当暂且别过。恰好,红师兄倒回来了。”
上官红道:“倒无甚可忙,不过谷主继任之选,倒与我无干。”
凝寒道:“此倒是件大事。”
上官红道:“虽是大事,讲来也不过家内事一桩。现谷主欲卸去谷主之衔,专于医道,意传位于父亲。然父亲有道,膝下无子,我门向无兄弟叔侄相传先例,故此推让;二叔亦推让,道,父亲既为长兄,自当继任,世间并无传幼之礼。二人推来让去,终是定不下来。”
凝寒疑道:“红师兄来日不可继任此职么。”
上官红道:“我虽入族谱,也是外人,药王谷自立世一来,皆是血亲相传,我如何可掺和。”
凝寒略一点头,道:“此倒也是。”
上官红略略一笑,道:“拉着冷师弟说闲话,倒还未相问,冷师弟此来所为何事。”
凝寒道:“特来求药。”
上官红道:“所求何药。”
凝寒一时噎住,道:“这我倒不知。”
上官红笑道:“冷师弟且将那人症候讲来听听。”
凝寒道:“咳嗽,无力,身弱,难眠。”
上官红道:“可是生来如此。”
凝寒道:“因伤所致。”
上官红道:“已多少时日。”
凝寒道:“已十年有余。”
上官红略思片刻,道:“冷师弟稍坐,容为兄暂去。”
上官红离去,约半个时辰方回。
上官红将一红一白两只瓷瓶递与凝寒,道:“此红瓶内有丹药一枚,即刻服下,白瓶内药丸三枚,月圆之夜服下,便可痊愈。”
凝寒接过,道谢。
凝寒欲施礼别过,上官红忙拉住凝寒,随手取出一个小瓶,于凝寒鼻下晃了一晃,凝寒直觉清凉一阵直入天灵,立时清醒。
上官红道:“冷师弟在外小心些,被人迷了都不自知。”
凝寒先是一惊,谢过。
凝寒道:“先前青殷小姐赠药一匣,小弟不知医何病症,还请红师兄帮看看。”
上官红点头。
凝寒将药匣取出,打开,上官红将匣内十二瓶一一查验,道:“难得她费心,竟准备得如此。”
上官红又道:“此四瓶,外伤,内伤,毒伤,烟创;此三瓶,解幻,解迷,解酒;此一瓶,归神,正如方才为兄所用一般;此四瓶,续命,定魂,强心,固本。”
凝寒一一记于心内,将药匣收了,再谢上官红,施礼别过。
凝寒复施海市之术,回至林内,见一众兵士兵戈齐立,如林大敌。
凝寒方欲上前,便被一众人围住。
凝寒一时不知如何。
半刻,闻得韩图道:“阁下此去,可是带了人来。”
凝寒循声望去,韩图正立于战琪英身侧。
忽见绝尘飞身落至凝寒身侧,呈御敌之势。
凝寒道:“在下一早讲于前辈,此去乃回药王谷求药,前辈因何不信。”
韩图道:“你本外人,如何轻易得信,保不齐是那朝内奸佞一党,也未可知。”
凝寒将两瓶药取出,道:“此药为证,专医将军症候,如何诓骗前辈。朝内奸佞,我亦曾见过,如此不堪,在下不屑于之为伍。倒是前辈,暗中派人施下迷香,倒与奸佞无异。”
韩图道:“略施小人之计,保我一众周全,也是便宜之举。阁下自已离去,再回此处,倘无所求,定无人可信。”
凝寒急道:“此处荒凉之地,又有何物可入我眼。”
韩图道:“在下人头,可保你一世富贵。”
凝寒道:“我药王谷有鼎国之富,这些散碎,我尚瞧不上。”
韩图道:“少帅肉躯,可保你朝内立足。”
凝寒道:“污渠浊荡,避甚不急,哪有纵入之理。”
韩图道:“再问阁下,此又回来,可是何故。”
凝寒道:“不愿因将军之疾污我药王谷之名。”
韩图道:“将药取来我瞧。”
一人上前,自凝寒手内将两药瓶接过,交于韩图。
韩图验视半刻,复交由医者,医者复验,低声言语几句。
韩图道:“阁下且服一粒。”
凝寒道:“只此四粒,再无其他,少一则将军难愈。”
战琪英小声言语数句,韩图面露惊恐,思虑再三仍点头做应。
韩图道:“还请公子上前来。”
众兵士让出一条道来,凝寒上前,行至韩图跟前。
战琪英道:“此药如何服法。”
凝寒一一讲明。
战琪英将红瓶接过,取一红丸于掌内,抬眼看了韩图一眼,韩图急恐之状尽显。
战琪英略一点头,将药丸服下。
不过片刻,战琪英忽捂住胸口,倒地抽搐。
韩图忙蹲下身不知如何。
绝尘急至战琪英身后,于几道穴位一点,伸手于其后心,注灵力于其内,助药理流转。
韩图欲将绝尘推开,绝尘轻扬一手,将韩图推出数步。
韩图急道:“你要做甚。”
凝寒忙言绝尘之语,道:“此子非修行一道,此药借灵力方化,今且助他,免脉断而亡。”
半刻,绝尘起身,复立于凝寒身侧。
韩图上前搀扶战琪英,战琪英独立起身,转身至一旁,随手取一长枪,轻舞数下。
韩图急道:“少帅身弱,万万不可。”战琪英将长枪掷下,跑至韩图身侧,道:“恩师莫恼,现只觉身轻有力,免不得试了一试。”
韩图伸手,自肩至腰,将战琪英摸了一遍,垂泪道:“若果如此,元帅,夫人,前锋营一众亡魂,也是欢喜的。”
韩图欢喜了一阵,忙擦干眼泪,转身冲凝寒施了一礼,道:“老朽方才多有得罪。”
凝寒只道无妨。韩图忙命人送凝寒回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