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纤纤,在夕阳如情眸的温柔映照下,依旧安详宁静的美着。
纤纤十指熟稔拨动纤纤琴弦,记忆于指尖与弦间浓而变淡。
梅花盛开的时光逐渐于伊人柳眉间缓无声息的逝去。
干了的眼泪于梦与现实间朦胧出最后一次多情。
琴声又如午夜的溪水,静静于梅林间流淌。
混合了记忆陈旧的味道致使人未老琴已老,梅花下,谁的鬼在悲泣,泪锈蚀琴声,斑驳时光。
XXX
梅林并未远离竹林,竹叶清香飘过来融进梅花浓香,但夕阳里的梅林似突然迷离成另一个世界。
孩子们踪影全无,听不到嬉戏打闹的声音,看不见穿梭往来的身影,连孟无情和丫头也像是一大早就人间蒸发。
天地间专为燕归来安排好这一切,也为婷将林中最后一片梅花的香气色彩保存下来。
老天爷今天要特别宠爱这对历尽磨难的爱侣。
琴声并未打破梅林的宁静,反而让万事万物的灵气更水乳交融,呈现一种神秘至极的完美。
XXX
山上有片梅花林,林中有间小木屋,屋里有个让他夜思梦念的女人,他一生中最值得守候的情。
梅林花未谢,小木屋的家具一应俱全,他们长时期没再搬进去居住,屋内每个角落仍一尘不染,是他每隔几天就规律的来专心打扫、细致整理。
婷的双脚恢复正常,可以迈出很多步子而始终感到轻松,今天她无异重生,久违的兴奋。
她吃饭吃得满嘴香喷喷,吃了一口又一口,大口大口的吃,一连吃了三碗。
燕归来真是想不到,她那本已注定一辈子虚弱瘫软的身体竟再次充实。
他一大早就同样久违的兴奋,牵着她手直奔山上梅花林小木屋。
“这是我们最初的家,记得吗?”
“家里好整洁,一定是你经常打理。”
“我一直暗暗发誓,如果你有朝一日能奇迹的站起来,病情大为好转,我就立刻带你回这个家,重温我们最初爱的幸福。”
“你想怎样带我重温?”
“首先,我要亲手好好做一顿早饭给你吃。”
饭后,燕归来又陪她漫山遍野的散心,自己不怕累,也不担心她累,因为他们都在尽情欣赏山野间久违的美丽风景,这份美丽,似必须有她亲自踏足目睹才会神奇的呈现出来。
遭受病魔折磨的这些年,她从未凭自己的体力支撑着前来欣赏这份美丽,她不知道其实她离开这里的这些年也把这份美丽带走了。
今天,此时此刻,她确定自己绝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不知不觉已到黄昏。
夕阳满空,山野沉浸在一片柔和的金黄中,只有梅林是独特而顽强的粉红。
昨天不以为然,明天也许永不会来,他们能完整拥有与尽情享受的唯有今天。
今天太难得,太重要,太奇异。
回到小木屋,最初的家,熟识的陈设、气息,都是燕归来一个人努力保持。
婷在屋内呼吸着,看着,笑着,坐着,站着,躺着,听着,感觉着,仿佛一场病只是陈旧的梦。
她终于有这一天又靠自己双腿轻松喜悦的走回来,走入这些本已模糊不清的记忆。
人最幸福的事,就是当一切美好变成记忆时,还可以亲手触碰记忆的分分寸寸细节,还可以全身心去深刻体验。
记忆里的一切,现实中都没变。
她也没变,燕归来更没变。
这一切实在太美好,让她突然错觉是那么脆弱。
她小心翼翼,生怕一疏忽一用力,指尖触碰到的一切现实就会残忍的冰崩瓦解,不复存在。
她指尖最后落在一样古老的物件上,柔情摩挲,眼神透着珍惜。
突然那么脆弱的错觉加深,她身体的分分寸寸都像一直以来的记忆那么脆弱,不禁悲伤,慎重的将这样物件取下。
这是她久未纵情一弹的古琴。
她脑海一道锋利白光闪过,割破了充满爱意的现实。
她抚琴而坐,坐在门前一级石阶上,对燕归来微笑:“你能不能为我舞一回刀?我想再为你弹一曲,就像……我们最初相识的那天。”
燕归来微笑说可以,然后琴声起,柔婉细腻地飘满夕阳映照下的整片梅林。
燕归来走向屋前那块开阔平地,凝立如石像,痴了小会儿,刀才一点点滑出鞘。
XXX
刀身完全离鞘而出,平直伸在夕阳透过岁月锈纹投下来的微光中,刀锋的寒芒寂静得像是失去原有的生命,到了此刻他隐约觉得自己前额出了一层细汗,如临大敌。
他很快适应这不祥的气息,很快顺理成章的配合琴声舞出一生中最美的招式。
刀重现生命,琴声也有生命在和谐律动。
什么也别想,今天就是今天,正如梅林就是梅林,蓝天就是蓝天,大地就是大地,清风就是清风,他就是他,她就是她,什么也不可能发生。
他默默祈祷,一招一式逐渐从夕阳的渲染中升华。
升华使刀与琴配合得天衣无缝。
刀光流动,如湖光潋滟,琴声空灵,如盲谷绝音。
纤纤玉指,有节奏的缓缓拨弦,优美音符自弦与指的互动中柔柔荡漾而出,珠落冰盘似的轻轻点缀入每片梅花魂。
古典雅致的琴上雕纹工细,显然在市面价值不菲,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收藏,失忆之前的婷跟随母亲四处流浪,困苦相依,做不成富门闺秀,母亲临死却传给她这般宝贵的一盏古琴。
当初若卖了这盏古琴,便不用低三下四的求着为人洗衣过活,但她珍惜这件母亲唯一留下的物品,自己第一次触碰琴弦瞬间茅塞顿开,从此爱上了奏琴。
她以前总是孤零零躲在郊野,奏琴给自己听,给野兽虫子听,给花花草草听,给山石树木听,给日月星辰听,直到遇见燕归来。
燕归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能听见她奏琴的人。
即使他们收养的孩子也从未荣幸旁听。
她专心致志的弹奏琴曲,时而抬头凝望燕归来舞刀的矫健身姿,一招一式精妙变化,美幻绝伦,就像高山流水,一气呵成。
但她突然眼神复杂得耐人寻味,充满自己也无从解释的深意。
XXX
有夕阳的傍晚会不会毫无征兆的下起瓢泼大雨?
XXX
燕归来把心思全都放在手中舞动的刀上,不去思考别的,也忘了去看屋前抚琴的婷。
他还想着婷的那句话:你能不能为我舞一回刀?
最初相识的那天,他听着她的琴声情不自禁作舞,却不是舞刀,只是折了一片草叶轻舞于春风。
男人的舞蹈,竟也温柔迷目。
他从未在她面前舞一回刀,他想不到她会有这种要求。
可他平心静气,立刻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因为她愿意再为他抚琴一曲。
难道这是彼此最后一次和谐?
他想不到,他不敢想。
刀瞬息万变,变化再多却终要接近尾声,致命的一招将结束一切好的坏的丑的美的。
毕竟刀的招式不是供人欣赏,刀舞到最后,总会夺走一个人的命。
XXX
夕阳暗了,并非表示黑夜已降临,只是突有一大片阴云盖住整个即将落山的太阳。
燕归来累了,全身一下子酸疼,似患风湿的老人一遇空气潮冷时便难免发作。
尤其是握紧刀柄的那只手,更加疼得厉害,像千千万万的尖针猛扎,凶狠的扎进灵魂。
他那只手渐在剧痛中麻木,每根手指都在僵冷。
一颗心也莫名提了起来,狂跳不已,像一把铁锤快要砸开一面砖墙,良久焦躁,尖啸的耳鸣乱了那一缕缕琴声。
突然,就在他连眼神也开始涣散时,婷指尖一颤,弦断曲绝,最后一点浊音如一声巨雷震耳欲聋。
他眼前发黑,胸口闷痛,刀的招式凌厉得再难控制,刀光陡转,刀锋笔直刺入大地,很深很深,只差一寸就直没至柄。
他把整个已无比笨重的身体死死撑在这柄刀上,喉感紧迫,竟猛地喷出一片血雨。
这时乌云旋转,云缝有霹雳一声,一道雪亮闪电如刀锋一样直刺大地,瓢泼大雨立刻湿透世界。
梅花一朵朵被狂风摧落,撕碎成一瓣瓣被暴雨打入泥水,在电闪雷鸣中最后一抹纯真的美好迅速陨灭。
他背对小木屋,想到她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却始终不忍回头。
再也不能回头。
他脑海一片死寂的苍白。
XXX
要我,安心的活……要我,平静自信的活……
只有燕归来笑,婷才会真正快乐。
做梦的时候,总是失去太多,但无论怎样,我都坚信,至少没有失去你。
相信我,相信自己,活下去不是一个人的事。
我必须说,否则,我会一直痛苦下去。
杀人,刀锋,鲜血,红色在白色里飞溅,火焰在朦胧中跳动。
那样就算我活了,又有什么意义?只会生不如死,我不想肮脏卑贱的活着。
——归来,请你归来。
虽无力回天,却可以让她死得不痛苦。
真的不痛苦。
XXX
新坟。
月下的新坟,他亲手挖掘,亲手埋好,整个过程安静,甚显平常。
坟是新的,坛中酒却是二十年陈酿,味辣色浊,可以让人用不了几口就酩酊大醉。
这种酒实在太适合他这个只能在坟前黯然神伤的孤家寡人。
坟前泥土潮湿,他的心境苍白。
堆起这座坟后,他坐在坟前大口喝酒,身边东倒西歪了好几个空酒坛。
那泥土不知是被之前那场暴雨打湿,还是被他大量洒落的酒水打湿。
他突然弯腰呕吐,胃里空空,没什么可吐,只吐出一滩苦水。
一个人走到他身后,悄无声息,看着他。
他的刀斜放墓碑旁,离手很远,这时他手中只有一坛酒。
这个人冷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连一个孩子都可以杀你。”
燕归来苦笑,抬头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是你。”
是未摘面具的少年。
少年一直紧握剑柄,他剑法必定又有精进,这点从他眼神就看得出。
燕归来不关心这些,现在只关心酒,热切的对少年道:“你来得正好,坐下来陪陪我,我的酒管够。”
少年漠然,一动不动:“我不是来喝酒。”
燕归来怔住,旋即点头:“对,你不是,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我知道……可惜今天我不想拿刀。”
少年道:“我也不是来找你比武。”
燕归来喝一口酒,无精打采的望着墓碑,声音和眼神一样空:“你不是……你也不是……”
少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燕归来冷笑:“看我?我很好看?”
少年面无表情:“你失败落魄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燕归来苦笑:“那你现在已看到。”
少年道:“你现在一点也没有刀神风范,你只像一条阴沟里的臭狗。”
燕归来不怒,反而同意,轻叹道:“你很不容易再来一趟就为了看我这副狗样子?”
少年道:“不错。”
燕归来喝下一口酒,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少年道:“走?”
燕归来道:“你已看过,还留下何用?你不陪我喝酒,我也不欢迎你。”
少年道:“是,我不必留下,但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燕归来道:“我不想看你的任何东西。”
少年道:“看不看随你。”
他伸出未握剑的那只手突然掀开脸上那副面具,凶神恶煞的面具下是一张文质彬彬非常俊美的脸。
他随手将面具抛下,笑道:“我要给你看的是我这张脸,你为什么不看看我的脸?你岂非早就想看了?”
燕归来承认,但他现在太累,对万事万物都厌倦,连手中这坛酒也提不起他更多兴致。
他像少年抛下面具一样随手抛下酒坛。
他叹息着讥诮一笑:“你好像说过,我不该看出你的身份。”
少年似有点激动:“现在你应该看。”
燕归来哦了一声,黯然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你惨败了。”
燕归来不以为然的发笑:“败与胜,皆如尘土,我已不放在心上。”
少年陡然提高声音:“但你的惨败都是我给你造成。”
燕归来仍不为所动:“我是败在你手里?”
少年几乎在狞笑:“你的声誉,你的爱情,你的自信,你的一切一切,都是被我一手毁灭,所以你若不看看我究竟是谁,绝对要后悔莫及。”
燕归来痴声道:“我的爱情?”
少年道:“那日你独闯鬼窟,虽成功击杀五鬼,击退那些恶徒,自己却也身受重创,奄奄一息,正是我拿了你的刀去见你的女人,刺激得她赶往救你。她若不救你,今天也不必死。我知道在你心中,是很希望那日她不救你,很希望从一开始死的就只是你。”
燕归来沉默半晌,终于抬头。
他看到少年的脸,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目光一凛,心如刀绞,讷讷道:“你……”
少年笑道:“你认出来了,你当然会认出来。你本该对我刻骨铭心,我这个与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的诸多不幸是拜你所赐,我现在只是要回你当初夺走的一切。”
燕归来痛苦甚至绝望的一字字道:“张……元……凤……”
张元凤得意点头:“不错,我才是张家的儿子,我姓张,堂堂正正的张家子孙,而你……你永远是个野种。”
燕归来的心抽搐着,口鼻顿感窒息,非常艰辛的挣出沉重语声:“是,你该恨我……”
张元凤摇头冷笑:“这你就错了,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你,我怎会去恨一个猪狗不如的野种?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既不配做我的仇人,也不配做我的对手。”
燕归来双手颤抖,又忍不住呕吐,大片下肚的酒水翻涌而出,吐在地上,血一般浸入湿软的泥土。
他紧咬牙齿,齿缝间挣出的字音已含糊不清:“我不是野种,我不是……”
张元凤笑道:“野种就是野种,我今夜来此,正要告诉你,你就是野种。不久后将有一个好日子,但不是你的,是独属于我,我这个新任的栖凤山庄庄主。”
他大笑,笑声刺痛燕归来耳朵,燕归来伸手要去拿刀,可惜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酒与悲伤消沉了这个男人大半意志,全身已瘫软如泥。
张元凤走过去,用一只脚踩上他的手,使力将每根手指都一寸寸踩进泥土。
良久,神采飞扬的张公子才满意的收回脚,用手轻拍长衫,似乎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他悠然道:“燕野种,刀给你留着,我的头也留着,不久后的那个好日子,你若有足够的自信,不妨回庄来用这柄刀取我这颗头,我会安安心心的等着你。”
他转身,踩过燕归来那只手的脚又踩上他抛落的那副面具,一脚踩得四分五裂,昂首阔步的扬长而去。
燕归来的脸紧贴泥土,鼻尖闻着泥土里酒气交杂他所吐秽物的臭气,目中空空,刀突地倒下,打在他脸上,他的脸惨白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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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草地很大,孩子们和孟无情丫头都守在竹林边,不忍踏足草地半步,知道此刻哀戚神伤的燕归来只愿独处。
他们眼睁睁望见燕归来靠一人之力挖掘坟坑,将简易制作的棺木放入,再认真埋土,一刀劈断一块岩石,削成墓碑状,一刀一刀写上爱妻名字,事毕几近虚脱,大汗淋漓。
他散了骨架似的坐倒坟前,旁边早搬来好几大坛酒,再无顾忌的直接抱坛痛饮,和月牙先生孟无情一样,一口酒下肚,起码七成洒到衣襟。
他们又眼睁睁望见少年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向施施然走来。
少年带着面具时,孟无情丫头已颇觉眼熟,少年取下面具后,孟无情丫头立刻身心大震。
丫头当然比孟无情更骇异,也多了一分剧烈心痛。
事到如今,她还要不由自主的为张公子心痛。
但她不再轻易为张公子流泪,她紧紧依偎孟无情,似刻意做给张公子看,张公子却始终不朝这面看一眼。
她突然和燕归来一样,有了惨败的空虚感。
他们眼睁睁望见燕归来倒下,张公子用脚踩他的手,他们可以清晰听到张公子的几次大声发笑,却无法听见张公子燕归来之间的半句交谈。
丫头怔住,终于看不下去,扭身走掉,孟无情一路跟着。
丫头停下,欲哭无泪。
孟无情想拥抱她安抚,但莫名失了勇气。
半晌才听丫头低声道:“如果燕归来真是张公子的杀父仇人,他……他刚才就不应该那样笑,那样得意,他应该愤怒,疯狂,拔剑报仇……”
孟无情叹道:“所以你现在可以确定,燕归来的确不是那种魔头,张公子……或许另有企图。”
丫头猛然转头瞪着他,语气咄咄逼人:“他另有什么企图?我和他朝夕相处,恩恩爱爱,时间不短,为何我一点迹象也看不出?”
孟无情哑口无言。
丫头目露惧色,嘴唇发颤:“如果他真有企图而我那么久都看不出,那也许表示他从未真心喜欢我,他……一直是骗我,玩弄我……”
孟无情强鼓勇气上前拉住她手,却仍是不知该怎么说。
丫头突地肃容道:“不久后栖凤山庄会举办英雄会,对么?”
孟无情只有点头。
丫头道:“那时张公子将出任新庄主,对么?”
孟无情不但点头,也不禁低头。
丫头冷冷道:“你去不去?”
孟无情不敢隐瞒,事已至此,也无须隐瞒:“我去。”
丫头道:“好,我跟你去。”
孟无情为难:“你还是不去……你可以和孩子们待在这里。”
丫头急怒道:“为什么你不要我去?你是怕见到张公子我会更难受?今夜我已经见过,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难受,一点也不难受。你想我活下去,就该让我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孟无情表情凝重道:“到时候栖凤山庄将有太多恩怨阴谋错综复杂,不免……腥风血雨,你……”
丫头冷笑:“我也是江湖儿女,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我照样有恩怨,已深陷阴谋中,我非去不可,即使流血死亡,我都甘愿。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们就此分开,两不相干。我自己可以去,我自己有脚。如果你敢阻止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孟无情震骇的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
不等他开口,一人先道:“好,到时候你也来。”
孟无情不用转身,张公子已擦肩走到他们面前,非常有礼的温言道:“你们都非来不可,你们会是那天贵客中的贵客。”
孟无情毫不迟疑,点头道:“你好好等着,我们绝不让你失望。”
丫头凝注他,茫然道:“你真的一直在骗我?”
张元凤的声音仍温柔如月:“我骗你,都是为你好。”
丫头怒道:“你看我现在是好么?我现在家破人亡,孤零零一个人……”
张元凤微笑:“怎会孤零零?你这样说,不怕孟大侠寒心?这些日子来,他应该对你无微不至,应该的确比我强多了。”
丫头圆睁双眼,眼中无泪,无恨,无悲,甚至无怒,空空洞洞,一片虚妄。
张元凤对孟无情道:“由你照顾丫头,陆四爷九泉之下也放心,栖凤山庄的英雄盛会,我们再续缘分。”
孟无情冷声重复之前那句话:“你好好等着,我们绝不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