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个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关心下你雄哥的手吧!”寤歌一把将葛天雄的胳膊抬起,紧接着将其双手摊开。
“看见没,刚愈合好的伤口这是又要裂开了!”
葛天雄可不会领她的情,他直接将胳膊挣脱开,又跑去忙活他那些木头去了。
“这祖宗……”封青长吸了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甩了甩衣袖,继而转身就往药房那去。
等他再出现时,手里明显多了个小盒子。
“也真是难为封青这小子呢!”钱大娘从身后走了过来,将目光投在了那两人的身上。
不出意料的,远处正在进行这段时日以来,每日都要上演的你追我赶游戏。
“你可能想像不到,这封青以前啊,那也是个混账魔王的性子。没曾想现在竟也会照顾人了?”
经历的事情多了,这性子可不就变了吗?
等等……
也?
“钱姨,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是个混账魔王的性子?”寤歌特意在‘也’字上加重了读音。
钱大娘朝她瞟了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你说呢?”
“我……”寤歌语塞,她哪有混账啊?就最多叛逆了点而已。
“行了,别在那杵着了。”钱大娘从木头桩子上取了个帽檐下来,哐地一声就戴在了寤歌的头上。
“回春堂的掌柜说我上次托他带的那批药材到了,你跟着我一块去取。”
“好吧!”寤歌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哎!想当初她也是个威风赫赫的人物,却不想如今,竟也只能做些跑腿打杂的事了!
……
时间一晃而过,院子里时常有鸡飞狗跳的声音从里侧传来。
比如……
钱大娘又发火啦!
葛天雄又闯祸啦!
封青一边在后边收烂摊子,一边和寤歌又吵起来啦。
后来随着怜儿身子的好转,又多了一位娇俏女子乐呵呵的轻笑声。
他们吵着闹着,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异姓之家,抱团取暖。
他们不知道,命运的车轴正在朝他们滚滚而来,压得每个人都血肉模糊。
*
腊月二十四,是为‘祭灶节’,又叫小年。大兴时有祭灶神、扫尘土的风俗。
今儿黎城很是热闹,集市上更是闹腾腾的。大家伙都忙着买酒肉水果,金银纸来祭祀。
他们这一家子也没能免俗。
一大清早钱大娘就拉着封青和葛天雄去赶集了,寤歌没去,她被留下来打扫灰尘。
天气寒冷,院子里烫着茶水,此时正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只听那声音就叫人暖和。
怜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腰肢柔软,步步生莲。
“你怎么出来呢?快回去躺着!”寤歌听到脚步声连忙回望。
这人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脸上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不防事的,我伤口已经愈合了。”怜儿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那你就坐在院子里喝会儿茶吧!我等会儿就忙完了。”寤歌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搀扶着对方在一旁坐了下来。
“谢谢寤歌姐姐!”怜儿又对着她甜甜一笑,端的是温柔可人。
这从宫里出来的可就是不一样,寤歌暗想。
“怜儿妹妹如此的一可人儿,对方竟也下得如此狠手?”这算是寤歌第一次试探,之前这人常日卧病在床,她也不敢多问,生怕一个刺激对方就病情加重。
怜儿刚落座,手上的茶杯亦才刚拿到手上。一听到寤歌的话,吓得她手的重心一偏,这滚烫的茶水就难免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没事吧?”寤歌连忙起身,抓起对方的手就立即查看起来。
“哎呀,这怎么都红呢?你等等啊!我去药房里找下烫伤膏,上次我好像记得钱姨用过。”寤歌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药房内跑去,眼底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之色。
一通翻找,总算将烫伤膏寻到。
紧接着她又急忙慌地将药膏涂在了怜儿那受伤的手背上。
“女子皮肤最是娇嫩,可不能留疤呢!你寤歌姐姐我啊!平常就爱好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这辈子是不可能像你这般,有如此雪白的肌肤了!”
寤歌边涂抹边感慨,这古书上有形容女子‘手如柔荑、柔弱无骨’的词儿,这今日倒是让她真遇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倒是一不小心让怜儿红了眼眶。
“姑姑以前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怜儿将衣领掀开,露出了后颈上的那块疤痕,“身上早已丑陋,又何必在乎这一双手呢?”
寤歌顺势将手指在那疤痕上轻轻摩擦,继而又问道:“你这疤痕从何而来,可与我说说?当然了,你不想说也不需勉强。”
“其实也没什么,无外乎是我小时候得罪了主家所受的惩罚。”怜儿说的平淡,显然是真的不在意。
“大兴……竟还有如此苛待下人的主家,到真是可恶!”寤歌差点说漏嘴,连忙转换了过来。
皇宫险恶她自是知道的,可未曾想竟还有如此私行。
烙印于肤,也亏那些人想得出来。
怜儿噗嗤一笑,反倒是安慰起她来,“寤歌姐姐不必恼怒,怜儿早就不在意了!”
少女笑得娇俏,一双眸子清澈的如一汪泉水,恁是谁都不能将她和那些腌臜事相关联起来。
寤歌被她看得一阵心虚,连忙别开脸站了起来。
“我去接下钱姨他们,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呢!”寤歌忍不住落荒而逃,她怕再对着那双明眸看下去,心中恐会动摇。
*
大街上果然热闹,寤歌视线朝身后扫了下,紧接着加快脚步,然后突然消失在了巷口拐角处。
尾随的那人朝四周望了下,脚步微顿,随即继续朝前走去。
“堂堂的金甲卫卫长,竟也开始干起尾随人的勾当了?”寤歌突然出现,嘴里满是讽刺。
邹野显然已习惯她的话中带刺,只直接说明来意。
“我不来找你,你准备拖到何时?事关重大,你该知道分寸!”那人负手而立,端的是一副好姿态。
“我怎么就不知道分寸呢?得人信任难道就不需要时间的吗?”寤歌心中本就因这事堵得慌,这会儿一见到始作俑者难免没了耐心。
“你找我究竟为何事?”
“我是来告诉你宫里那位等不及了!今晚就会有行动,你做好准备!”
“知道了!”寤歌说完转身就走,不愿再多费口舌。
但那人却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邹野突然又从身后叫住了她。
“你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寤歌还以为那人又要叮嘱他,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哪想邹野却是渐渐走近,只将一个木盒交给了她后又随即离去。
不发一言。
寤歌好奇,将那木盒打了开。
盒子里不是其他,是几朵莲花造型的糖块,晶莹剔透,婉似水晶。
在大兴,祭灶节亦时有吃灶糖的习俗,以求新的一年甜甜美美。
但如此模样的灶糖,她以前却是从不曾见过。
寤歌倏地将头抬了起来,握着木盒的手指亦越蜷越紧。
那人已然远去,背影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
邹野……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