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秘密（1）
永熙的哭声震耳欲聋。
周政从睡眠中惊醒，头非常胀痛，他发觉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底下还压着一堆散落的资料跟帐户明细。
他将那几个案子的家属帐户全都调出来，想找出有什么疑点，而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帐户里的现金流向相当不清楚，全是现金存入跟领出，根本没有脉络，压根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单笔金额都不算太庞大，从几万到几十万都有，不到会被银行注意的程度，可能是私人的交易。
从投资到借钱，甚至是跟会、互助会都有可能，全都是临柜交易，没有帐户转帐资料，也没有薪资收入，但加总起来，可以看得出来有大笔的金钱在这些帐户内流动。
他反复比对了好几次，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为此熬了一整个礼拜，早出晚归，连永熙的面都没见到几次，只能看见女儿的睡颜，他特别拜托妈妈来家里住，照顾妻子跟永熙，以减轻妻子的负担，但说到这个，为什么永熙还在哭？
周政觉得自己很爱女儿，但他听到女儿的哭声就烦躁，他忍不住起身，离开书房走到外头，妈妈不见踪影，只看到妻子抱着女儿拍哄。
「她怎么一直哭？」周政皱眉问。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相当寻常，只是想知道答案，他也没有特别质疑妻子什么，婴儿哭很正常，他只是刚醒，且不喜欢这个声音。
但妻子站在没开灯的客厅内，批头散发的擡起头来，瞪着他看的眼神仿佛仇人。
「你干嘛？」周政吓了一大跳。
「妈呢？」
「太晚了，我让她先回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叫她来照顾你们，你干么不让她留下来过夜？」
「照顾我们？」
妻子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劲。
她抱着婴儿的手开始发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有毛病是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讲啊！」
「永熙出生以来，你跟她睡过夜吗？你起来泡过奶吗？你不要以为你找你妈来就是万能，你为什么不能尽自己做父亲的责任！」
「我要上班啊！」
周政毫不思索地反驳，妻子请了假，不就应该照顾小孩吗？
他还找了妈妈来帮忙，这样还不够吗？
「你如果觉得累，你可以跟我说啊，我阿姨是保姆，晚上也可以送过去⋯⋯」
「你妈、你阿姨，你为什么都要推给别人！」
「我没有推给别人，我只是在帮你想办法！」
周政忍不住了，妻子阴阳怪气，他到底招谁惹谁？
「帮我？」
妻子停下拍哄女儿的动作，直勾勾的看着他，周政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妻子不对劲的感觉又更加浓厚。
「我不用你帮。」
妻子话语冷淡，抱着女儿，迳自走进房间，穿过周政身边，她关上房门，女儿的哭声变得非常微弱。
当初周政装潢新家的时候，他就要求设计师，主卧室必须加强隔音，他的工作要日夜轮班，他又对噪音特别敏感，睡眠品质必须要好。
装潢好之后，周政自己住进来，一直对当初的先见之明特别满意。
现在女儿的哭声被隔绝在主卧室之内，他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回到书房，重新检视那些帐户，觉得光靠金流资料，是没有办法厘清线索，但局长又不肯给他人力，他只能自己调查，或者找人帮他。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他有个要好的高中同学吴为昕，当初本来说好要一起考警察，但后来对方没考上，两人断了联络，没想到同学会一聊才知道，对方现在做的工作，跟警察也算稍有关系。
周政记得当初还说他是不是喜欢偷窥，才选这个一天到晚跟踪的职业？
吴为昕对他挑挑眉，说希望周政不要有拜托他的时候，周政回嘴说自己才不需要。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报应了。
「喂？我周政。」
吴为昕很快接起。
「你老婆外遇了？」
他揶揄了周政。
「草。这么晚还没睡？」
「偷窥狂，总是晚上出没你不知道吗？」
「好了啦，我跟你道歉，我这次真的有事要找你帮忙。」周政苦笑。
「连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说来听听。」
吴为昕有了兴趣，他当初没考上警察大学还很扼腕，但后来发觉私家侦探更符合他的个性。
同学会恢复联系之后，他常跟周政碰面，被警察的条条框框吓得瞠目结舌，用枪要先申请、出入声色场所也要写报告、监听、监视也全要检察官同意，在他看来，等到一切按部就班，犯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是一个日渐重视人权的社会，警察的权力被缩小也是无可厚非。
「喂喂你还有没有在听啊？」
「有啊。到底什么事情？」
「也不是警察解决不了，而是我自己私人对一些案子有疑点，但局里不当一回事，目前没有人力可以调查。」
「既然这样，我们见面说吧，我待会发一个地址给你。」
「好啊。」
周政挂断电话，很快地收到吴为昕的讯息，他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主卧室的动静，发觉那微弱如小猫的哭声已经消失，他悄悄暗自窃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