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后的巢穴（5）
凌晨十二点。
公车停在巷子口的公车站，车上还有许多夜归的人群，几个少年、少女轻快交谈，今天是小周末，是狂欢的时候。
公车门打开，卢佳慧顶着一头凌乱短发，从公车上跳下来，她眉眼亮丽，加上一点妆，谁都不会认错她的性别，她身材纤细，才高一而已，就玲珑有致，配上特别短的制服裙子，看起来透着即将成熟的性吸引力。
但此时的她，却只是一股脑的加快脚步，往不远处的公寓小跑，她拽着没多少东西的书包，拼命赶路。
她不断祈祷，大家都睡了，不要有人发现她现在才回来，但钥匙转开门的那一瞬间，灯光从门缝泄出，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道场里面灯火通明，妈妈焦急地站在门边，气急败坏地看她。
「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妈妈很生气，一把拉过卢佳慧，伸手就是一巴掌，卢佳慧被打得头一偏，脑子晕晕作响，她还来不及反应，比羞辱更大的恐惧紧跟在后，她听见向安婕的声音。
「去跪在真尊面前。」
「我不要！」卢佳慧下意识反抗。
向安婕冷冷地注视着她。
「老师，我会教训佳慧，这么晚了，你不要为了这个孩子气坏身体⋯⋯」
卢佳慧的妈妈嚅嗫开口，但畏畏缩缩。
「你们姐弟俩上辈子跟你母亲是仇人，这辈子不化解因果，下辈子要投胎当畜生。」
卢佳慧瞪视着向安婕，她恨透这种诅咒。
「畜生道你知道吗？当猪、当鸡、当狗，任人宰割。」
向安婕继续说。
卢佳慧没有回嘴，她一直无法反抗向安婕，也是任她宰割。
「你说谎！」
「把她拉过去。」
向安婕残酷的看向偷偷在门后看着的妇女们。
妇女们不敢反抗，沉默地鱼贯而出，抓着卢佳慧，往佛桌推。
卢佳慧的妈妈垂头丧气，老师说的对，这对姐弟就是来讨债，一个自闭不说话，在学校天天被同学欺负；
一个叛逆，才高中就变成不良少女，老师说她迟早会堕入魔道，跟外面的男人牵扯不清，生下没有父亲的小孩。
「放开我！」
卢佳慧大吼，她被推到慈母真尊的菩萨像前面，重重跪在地上，她想反抗，痛恨这一切，却被压住，她大叫出声，感觉到背后传来尖锐的疼痛，眼角余光看到籐条往下甩，她闪躲不及，一下又一下。
向安婕使尽全力，用力甩着。
卢佳慧起先挣扎，后来咬牙忍耐，脑门全是汗水，她死死咬着下唇，嘴里全是鲜血，她回头看见向安婕，向安婕的脸上挂着笑。
十几下过去，卢佳慧几乎晕眩，旁边的妇女们终于放开她。
她的妈妈抽抽噎噎的过来，又打着她的背。
「老师教你这么多次，你怎么永远讲不听，放学就回来，为什么要在外面鬼混？你是不是真的罪这么重，才会都讲不听⋯⋯」
妈妈边打边哭，卢佳慧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的泪水跟口水弄糊了一脸的妆，刚刚的鞭打痛得她满身大汗。
她软倒在慈母真尊面前，看着血玉色的菩萨像，她听见一些细微的哭声，是住在道场里的孩子们被吓醒。
处罚的时候，向安婕会要求大家都要观看，才能警惕自我。
除了孩子们以外，还有一双纯真的双眼。
卢佳慧看着佛桌底下，那悄悄睁开眼睛的小孩子，对方只有七岁，眼神却很清澈，咧着嘴对她笑，看似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剃光了头发，永远只穿著白色的衣服，从未离开这里，也不曾见过外边的世界，卢佳慧看着对方，鸡皮疙瘩从身上爬起来，浑身颤栗，比看见向安婕还要害怕，她赶紧别过脸，数次深呼吸，避免自己晕厥过去。
但看着向安婕施暴的，远远不只这些人。
还有阴暗处，噤若寒蝉的鬼魂们，鬼魂们面无表情，卢佳慧不敢跟他们对视，她不知道去了那个世界的人，残留下来的是原本的他们，还是只剩下被向安婕折磨的怨恨。
卢佳慧避开所有的目光，大家纷纷散去，回到自己房间。
卢佳慧终于能回到通舖的隔间里，弟弟的位置覆盖着厚重的棉被，只能隐约看出隆起的人形，弟弟又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无知无感，不知道姐姐刚遭受一场暴虐的酷刑。
但卢佳慧知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她，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鬼，全部都一样，都是向安婕的所有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