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三一回兵行无势江海竭,谋算无穷天地浑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12730字 发布时间:2022-09-27

第三十一回 兵行无势江海竭,谋算无穷天地浑


回目注:浑,十三元。兵无常势,水无常行。汉书艺文志,将军事家分做兵形势、兵权谋、兵技巧、兵阴阳四家。


颍川郡驰道之上已近酉时,袁家一行浩浩荡荡五百余人正大光明前行。眼见再行一个时辰便可到达郡城,袁徽欢喜非常:“大哥,入城好好吃一顿。”

袁昂笑道:“不可懈怠,若是遇到匪人仍嫌麻烦!”

“咱们这么多侍卫,纵然屠神卫来此,也得铩羽而归,有何可怕!”袁徽哈哈大笑,众人却看到前方隐隐有光亮在林中反射。

袁攡大喝一声:“有埋伏!”

“放箭!”一声冷喝自林中响起,飞箭如蝗而至!

袁家护卫纷纷倒地身死,重伤者惨呼不绝。袁徽吓得面如土色,躲到车辕之下手持念珠喃喃自语:“圣人保佑,观音大士保佑!”

袁昂不会武功,却甚镇定:“持盾抵挡!”

“是!”家主镇定,众护卫亦渐渐恢复常态,鼓舞余勇持盾,将袁家族人拱卫在中央。

“伯父,将车马三三两两首尾相连!”袁勜挥盾抵挡箭矢时,眼见道路甚宽,在旁从容劝解。袁昂点头,指挥下令,五百余士卒结成阵势,后续死伤并不甚重。

“袁家叔侄果然名不虚传,兄弟夏九州,这厢有礼了!”

袁家众人调亮火把、睁大双眼。众黑衣人纷纷纵身下跃挡在大路正中,为首一蒙面男子身材极高,六尺长剑杵地,双手轻握剑柄,周身剑气纵横。其身侧一八尺余黑衣人,看身段该是女子,眉目不甚明朗。

二人身后汇聚尽百壮士。

“怕什么?上!上啊!” 袁徽壮着胆子从大车下爬出来,对众人呼喝。众侍卫本五倍于敌,此刻却面面相觑,面对这百人黑衣人,心底惊恐,无一敢前。

袁昂亦莫名颤抖,竟不敢直视夏九州。

“伯父,勿惧!且让侄儿应对一番。”袁勜伸手按在其后心。袁昂侧首,不住点头:“务必小心。”

袁勜手握腰间长剑,昂首挺胸上前:“汝便是夏九州?今番意欲何为?”

夏九州赞道:“袁家二少爷功力深厚,佩服佩服!本来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夏某也不该逼迫过甚,然吾众今日缺衣少食,想借些盘缠度日!”

袁勜冷笑道:“不知夏兄欲借多少?”

“黄金五百万两!”

袁昂大怒:“饕餮放横,蘖焰彰天,汝眼中可还有王法?”

夏九州轰然大笑,雄音震荡在林间,盖过袁昂愤怒话音,袁家众人但觉心口剧震,难熬之极。

“袁兄说些什么?在下听不清?”夏九州缓缓撩起长剑,眼神轻蔑。

“你……”袁昂甚怒,袁勜劝住伯父,回首道:“夏兄若有诚意,我们不妨各退一步,交个朋友,何必强人所难!”

夏九州面色一沉,大怒:“汝家本江左大族,今次北行搜刮数十万百姓民脂民膏,穷年累月,早已积的金山银山,竟然凑不出这点数目,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众兄弟,给我杀!”

“杀!”

刹那间,生死门众从首尾两翼包抄,一时竟如军阵调度般井然有序!袁昂大怒:“给我杀了这些贼人!”

“伯父,不可,贼众势大,只得坚守!”

“我众敌寡,怎见其势大?勜儿,伯父今日不杀了这些人,心头这口恶气如何出的!给我杀,杀!”

眼看袁昂下令,五百侍卫便欲倾巢而出,袁攡不敢擅动,袁勜冷喝:“袁攡兄率两百人护卫族主和我爹!余人奋战!”

“是!”袁攡眉目一挑、袁昧、袁惘、袁掚及及数十名十长率三百余人从盾阵冲出与众人厮杀在一处。

二十里外的郡城中,颍川太守袁德暀也是袁家心腹之人,然其为人胆小如鼠,平日欺善怕恶,看到城外火光大炽,早已吓得胆寒。

(注:暀wǎng,德行,光芒。)

“速速关闭城门,速速关闭城门!”

“太守,袁昂族主飞鸽传书,说今日便到,想来便在不远处,若那处火光当真是族主遇袭,我们不去救援,到时族主回城,责怪下来……”城门校尉话未说完,便挨了一耳光,面上五指掌印通红!

“救你娘,若郡城有失,你可担得起这责任么?”

“是!是!小的这就关闭城门!”

郡守回转府中,看到几人立在屏风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壮士,壮士,小的已经按照您吩咐,万万不敢调动兵马,求您赐给解药……开恩,开恩啊!”

牛堂主、谢无畏、顾长峰等众纷纷从屏风后转出。卫堂主自房梁上一跃而下,手指着郡守,冷然道:“虞德暀,你是永宁元年殿试第一,大王钦点的状元,为求功名富贵,却投靠袁家,甚至连本姓都隐去,改姓了袁,自此飞黄腾达,从汜水县令升到这颍川郡守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荼毒一方。汝父虞靖臣,为官一世清廉,刚正不阿,汝这般作为,可对得起他?他日魂归祖祠,又有何面目见汝虞家列祖列宗?”

郡守早已吓破了胆,不住叩头。卫堂主叹息无语,顾长峰道:“何必与他啰嗦,这等赃官杀了便是!”

“不可,现下他还有些用处。”谢无畏摇头。

“念在汝母年事已高,汝又未曾接续香火份上,今次饶你性命,现在速速备车,将汝搜刮所来之百姓资财分做四车,全数装满,我自有用!”

“啊!这……”袁德暀惊的面如通红,心头如滴血一般,“这人也忒厉害了些,他怎知我所聚敛财货数目正好是四车?”

“汝欲速死乎!”谢无畏、顾长峰见那贼人双眼转个不停,疾速踏上一步,怒目而视。袁德暀惊恐万状,腹肚又是一阵剧痛,苦笑道:“宗主爷爷,求您先给小的解药暂时镇压一番,想是毒药发作,小的命不久矣!”

牛堂主取出一颗火红色药丸塞入他嘴里。袁德暀奋力吞服,身子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泰,便欲起身,旋即又被顾长峰、谢无畏二人按倒。

卫堂主道:“此物药性尚不足矣解汝之毒,十日后我会再派人来送,后十日再为之,连如是三次,毒性自解。”

“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袁德暀苦笑不跌,万不敢不从,朝门外惶急走去。

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卫堂主,便不怕这厮暗地使奸?”谢无畏忧虑道。

“此贼虽奸,却惜命的很。”顾长峰在旁大笑。

“时刻紧迫,咱们也该走了。”卫堂主抬首看了看郡守府,眼中难掩失望神情。

谢无畏心底不忍,便欲安慰,却被顾长峰拉住。

“卫堂主,咱们人手不足,那四车珍宝却如何运走?”顾长峰发问。

“当然是‘鬼推磨’了。” 卫堂主回首一笑,谈笑间指决立成,二十余道身影从地底爬出。

“烦劳众位兄弟!”卫堂主对众身影拱手为礼,牛堂主洒出一把纸钱与金元宝,飘在空中时散发出无尽火光。那些黑影衣着古朴,面无喜怒,周身散发可怖气息,只低沉着嗓子应了一声,随着四人离去。

在外等候的袁德暀看到这般诡异情景,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忙跪伏在地,卫堂主叹了口气,跑袖一卷,劝道:“今次饶汝性命,望好自为之!”

“谢宗主!谢宗主!在下一定痛改前非!” 袁德暀与府邸内一众侍卫只是磕头,听闻着车轮琳琳声消失后,当下再也忍耐不住,昏厥余地。

颍川郡外数十里处仍在激战,袁昂焦躁非常,袁徽破口大骂:“大哥,那姓袁的王八蛋常年‘大父’、‘大父’的喊你,方才我们发了三发烟火信号,怎么城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二,你给我闭嘴!”

“是,是!是兄弟说错了话,是那姓虞的畜生。”

袁昂眼见战况不利,三百余侍卫死伤近二百人之多,而生死门人竟只有十余人轻伤,又听到袁徽不干不净的言语竟连同姓也一通乱骂,心下更加烦乱。

袁勜在前督战指挥,袁攡则谨慎非常,只立在袁昂、袁徽身前数丈处手持金刀保护二家主与众袁家族人,袁家四贼中另外三人则率众厮杀。

仇风、仇云浑身金铁之气纵横捭阖,掌力化刀、凝指成剑,以一敌十,大杀一方。

陶征蛮,姜刑俊,戚凌夷三人螳螂拳法时或小巧腾娜,时而大开大合,专攻人眼目、太阳、人中、咽喉等处要害,指力之下巨木洞穿、钢刀卷刃,三人结伴而前,出手绝不容情,无数侍卫惨呼中手抚头颈、鲜血长流!

蔡嬐与众弟子如狂雷怒电,游走全场,青锋所至,无往不利。

谢无忌更是脱胎换骨,此刻尽扫前番颓势,长剑所出便即牵制袁昧、袁惘、袁掚三人。袁家众侍卫没有高手抵挡,群雄如虎入羊群,破阵屠戮。袁昧拼尽全力,护手双钩锁拿谢无忌长剑,然谢无忌长锋所向,指东打西,惊起五形,荡破生灭,护手双钩无处不破,金刚双锏一如败絮,齐眉长棍形如无物,三贼被剑气所攻,避无可避下只得以兵器硬挡,轰得袁昧口吐鲜血、袁惘虎口震裂、袁掚臂膀挫折,闻诗戫眼中含怒,峨眉刺化作一阵微风疾扫三人眼目、咽喉、心口要害处!

“我的眼睛!” 袁惘手捂左眼长声惨呼!袁掚一个就第十八滚,身形虽狼狈万状,却惊险躲过致命一击,然手臂断折处更加剧痛难忍!

“大哥,救命!救命!” 袁昧被谢无忌剑气刺伤,形势已然危殆万分,眼见峨眉刺瞬息将刺入心口,而己身又毫无借力之处,登时吓得心胆俱裂!

“二弟休慌!”

刀罡所至、凛冽无匹!闻诗戫不敢硬接,抽身回转一旁。袁攡早已如同一头巨鹰般纵跃而起,紫金双刀气走八方,挡住谢无忌、闻诗戫联手攻势,救下三人。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谢少爷!”袁攡口中传音,手下不停,身形如龙游走。谢无忌顿感压力,剑上满布罡气,欲图以力克繁!

“螳臂当车!自寻死路!”袁攡冷喝一声,刀罡瞬息凝聚,虽未与剑刃相激便发出雷鸣般巨响!谢无忌不敢硬撼,剑势行云流水,顺序再变,五行真力化至刚为至柔,奔突激荡,瞬息而至敌左肋!

“好剑法!”袁攡单刀一震,刚猛刀劲破地而前!谢无忌避无可避,勉强侧身卸去七成力道,再以兵刃硬碰,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之后,倒退了五、六步,面色一白,气息紊乱!而袁攡亦被罡风震荡之力反激,身子微微一晃,但觉胸间气息断而难续竟有一息之久,心底微惊:“不可养虎为患,今日便需除了你这对祸胎!”

“奸贼,可还记得我!”谢无忌已然危殆,闻诗戫从旁相助,手中判官双笔盘旋飞舞,纯钢笔尖上投射点点光芒,如万千流星坠落凡尘,射向袁攡背后天柱、玉枕、魄户、神堂等要穴之上!

“当真了得!”袁攡顿觉背后气机被锁定,大喝一声,右手单刀一封挡住攻势,左手刀便欲斩杀之。谢无忌调息已毕,与闻诗戫携手猛攻。二人一阴一阳,一前一后,一虚一实,配合无间。袁攡刀劲发动,招式圆满,更兼真力精纯深厚,不过数回又将二人逼入绝境!

谢无忌、闻诗戫避无可避,只得再度硬挡,震退后再度猛攻,如搏命般。

袁攡皱眉,喝到:“你这女娃,我又和你并不相识,如何这般不顾性命!”

“汝可还记得……”

“‘鱼儿’……”谢无忌轻喝一声,闻诗戫险些说破身份,当下抑制怒气,手上稳了三分,判官笔连环不绝,二人招式如狂风暴雨,有进无退!

“小兄弟,老夫来助你!” 蔡嬐手持电剑上前,剑势神速惊人,谁料袁攡刀走偏锋,更兼一股诡异拧劲搅得狂风迭起,只数招间三人再处下风!

“奸贼,受死!” 陶征蛮从怀中掏出一副铁索掌套罩在手上,亦来助战,此时乃是袁攡以一敌四,仍旧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汝等视摇光而不见斗魁,视分野而不见紫微,何其愚也!”袁攡大喝一声,双刀化作一阵风暴!谢无忌、闻诗戫、蔡嬐、陶征蛮但觉其力狂暴,无可与抗,顺势而后,谁知袁攡纵身而前,刀劲再旋,如有冲天之势,摧石断木,无可匹敌!四人骇然,举兵刃相抗,竟再震退。

“这厮功力竟比师父还要厉害!”陶征蛮大惊,欲呼众师弟前后夹击。蔡嬐面色极为凝重:“这人的紫金双刀之术乃是得自八风门陈嵕极,刀劲怪异非常,常能化作陀螺一般,以螺旋之势积蓄巨力,若这力道只自一面旋转也罢了,偏偏它忽刚忽柔,忽快忽慢,还能随心所欲转向,若一个应对不善,立遭分尸之祸!我四大剑门中,似乎只有欧阳掌门勉强有此修为可与此贼抗衡,我门虽得夏兄补全失传的两计杀招,终究时日太短!”

这边厢,谢无忌握住闻诗戫腰间,关切问道:“你怎样,可受伤了?”

戫儿见谢无忌面色苍白,手掌抵在他后心处,功力源源而出,笑道:“我没事,若不是谢哥哥挡在我身前,那一击当真抵敌不住。”

“你两个打情骂俏,当这荒野是自家庭院不成!”袁攡嘿嘿冷笑,手握双刀而前,袁家众侍卫士气大振。

“速速支援!”袁勜大喜,调拨盾阵中百余护卫上前相助。众侠立感压力大增。

袁家侍卫奋勇远超前时,仇风、仇云不求有功,谨慎自保。螳螂门二人亦与仇家两兄弟结阵共进退。夫人指挥汉唐剑门众弟子拱卫成圆,双方厮杀再度焦灼。

“若不快些制住此贼,恐生了变数!我出手吧!”

“姐姐在旁掠阵,我来便是!”

剑气暴起,鬼神出鞘,顷刻间化作幻影击毙十余人,更携无尽威势截击气势正盛的紫金双刀!

“这四剑干脆利落,不可与抗!”袁攡看得明白,持双刀连退四步,发髻微微散乱,汗水自背后涔涔而下。

“众兄弟,杀!”夏九州大喝一声,鬼神再起,挟劈雷断风之势飞驰阵中,但见难缠对手便即一剑刺死,只刹那间,袁家三十二名十夫长刹那间头颅抛飞、陈尸就地,众侍卫在夜色中见到这般惊恐场面,吓得心胆俱裂,发一声喊,一时竟有数十人如惊弓之鸟四散奔走。

“回来!都给我回来!”袁昂大急,不住拔剑斩杀逃兵,然其势已然难阻。

袁攡本待寻隙而进,可面前黑衣男子仿佛生了后眼一言,手中鬼神更泛起幽幽寒光,相互牵制之下,彼此身法窥破绽与气机薄弱处一目了然,二人不断变化身形,游走对峙,都不敢再轻易发招:“夏九州武功虽高,却不似传说中那般超卓出群,不过与我在伯仲之间。我若此刻发力,岂不暴露底牌?”

夏九州似乎看穿对方心思,一剑刺去,袁攡右臂被创,倒退数步。

“大哥!你受伤了!”袁家三贼上前搀扶之,更只能眼看着数百侍卫被屠戮,再难挽回崩溃之势。

“怎么办!怎么办!吾儿快想想办法!”袁徽大急。袁昂高举长剑,叹息道:“侄儿,不若拼了吧,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老夫今日死在此地也无怨无悔。”

“伯父,且让侄儿应付一番,若是不行再说!”

袁昂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袁勜收起兵器,高声喊道:“夏兄,且住!且住!”

夫人呼啸,众人停手。

“汝今知吾厉害,还有何言?”夏九州并不追击,仍旧手握剑柄、剑刃杵地。众侍卫相距十丈,缩成数团肉山,又有众人攀爬车舆叠做人墙,场面滑稽可笑,然其众身前尸横遍野,惨烈又复凄凉。

袁勜抱拳:“我袁家今日认栽,还请夏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行啊,便如我前时所说,五百万两一分不少。”

“这……”袁勜皱眉,苦笑道,“夏兄,这也太多了些,我族今日参与朝会,又非携家眷北渡,怎会带全族产,一时当真拿不出手。”

“打个折扣,五十万两!剩下的用你这些车中资财抵数!”夏九州使个眼色,一蒙面人递去一叠借据,出借人、落款姓、名俱全,便是‘字’都未曾落下,其上只差手印,每张皆是一千两黄金借据,共计五百张!

袁勜强自抑制怒气,笑道:“夏兄想的周全,甚好!甚好!”

袁昂持剑破口大骂,就要上前拼命,被袁徽拉住:“大哥,留得青山在,且忍耐一时!”

袁勜接过借据,叹息无语,然却凝聚功力传音:“伯父,今日我们吃亏些,但这些银子也非无法追回。”

“嗯?难道侄儿有法?”袁昂略微沉思,眼见袁勜伸出左手,当时一愣,虽然不解,却也不由得暗笑:“这臭小子耍什么阴谋诡计?”

“夏兄,没有印泥……” 袁勜话音未落,便即面露苦笑,原是又有一蒙面人递来一小盒,打开乃是朱砂般红艳软糯之物,透出淡淡玫瑰香气,乃是极为上等的龙泉印泥!

“袁兄弟,我备之久矣!汝勿虑也!” 夏九州嘻嘻一笑,被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当下收敛神色,却不敢顶嘴。

“好!我答应便是!”袁勜故意用右手拿着借据、左手依次按了手印,最后用细绢擦了擦手:“夏兄,还有何吩咐?”

“前面便是颍川郡城,汝等留下车马速速离去,去的早了或许还来得及吃接风酒!”夏九州说罢,群侠轰然大笑。

袁昂气的喷出一口鲜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当下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众族人忙即搀扶其当先离去。夏九州只是微笑不语。余下袁家众人亦惊恐万状依次从夏九州身边通过。

“快滚!快滚!”袁家人口众多,夏九州不耐烦,不住轻喝,众人惨呼一声,再顾不得颜面,连滚带爬朝颍川奔去。

“是,是!在下这就滚了!”袁徽尴尬一笑,拉起身边小妾灰头土脸跟随众人亡命而去。

群侠待袁家人走远,无不哄笑。

“恭喜夏兄剑术更上层楼!”蔡嬐挑起大拇指上前贺喜,夏九州拱手笑道:“哪里话,还是那点三脚猫把式!何来进步?”

“非也,我观夏兄今次演武,似乎将‘双剑术’也修聚到极高明境界,大异往日格局,了不起!了不起!”

夏九州尴尬一笑,谦退数语,夫人轻轻撞开他,对蔡嬐笑道:“蔡掌门,今次颇为侥幸,若非众兄弟齐心协力,怕是难成此功。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与卫堂主回合为妙。”

“正是!正是!瞧我这老糊涂,分不清主次!”蔡嬐忙即命门人收拾兵刃,医治伤者。仇风、仇云连忙率众人驾驭车马,众人忙碌非常。

五里外树梢之上却有十余人聚在一处。为首者正是九锡门主元俌,其身后立着四尊使、面色微红的萧虺、前时那名青衣女子,及一蒙面青年。

元俌面色凝重,并不出声,不过几个呼吸后,袁攡换了一身黑衣,与一身材高大男子一道施展轻功落于树上,二人身子随树枝起伏,甚是潇洒:“神主,我来迟了!”

“你也来了?”元俌不答,只朝着袁攡身后跟来那蒙面人抱拳一礼,那青年身材极高,和元俌差相仿佛,微笑抱拳回礼,却不出声。

“陈兄,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夏九州?”元俌轻问,陈刓点头:“该当不错,他连刺我四剑,每一剑皆法度严谨,寻常高手万万学不来!”

“会否是那河西王、双剑客假扮……”

“不会,他二人皆以双剑闻名天下,河西王招式狠辣快捷,双剑客凌厉圆满,与夏九州剑招路数相去甚远,只不过……”袁攡略有迟疑,声音却甚低沉,元俌知他疑虑处,却也不追问,侧首以目视萧虺:“萧虺,你轻功最好,方才离得最近,可看的清楚?”

“夏九州刺击那四剑,分别是幽燕剑门失传之‘灵旋幻舞’、荆楚剑门失传之‘颠倒乾坤’、齐鲁剑门失传之‘风谲云诡’和汉唐剑门失传之‘雷霅电照’,而他击杀众侍卫时竟然……”

(注:霅zhá,雷电轰鸣之声。)

“竟然什么?”元俌、袁攡同时追问。

“没什么,只是惊叹此人该已至无敌之境,永宁元年教吾剑法之时,似乎不曾这般有这般修为。”

元俌一笑:“那厮不人不鬼,不可用常理猜度。”

“他似乎领悟了一丝双剑术,似是顾应法,又似是而非,莫非……”萧虺心中升起一念,转瞬便熄,心中再不起波澜,神色十分泰然。元俌细细瞅他,低头深思。

袁攡仔细观察他神色,又道:“神主,前次你为何不分别击杀杜衍侯和荆川王?”

“荆川王那一路人马中本来只一把‘夷山剑’殊为可畏,然其夫人又持‘靖海剑’前来相助;仇禁恶神功突飞猛进,已然臻至银甲境界!这三人拧成一股,极难对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况我那结拜兄弟和弟妹也在其中,若强杀之,多半损失惨重,又伤了兄弟之心,实不划算!至于杜衍侯那一路更是兵强马壮,除他之外,那‘妖修’亦甚可怖,雷徎、龚大䍃也是功力深湛的难缠之辈。”

“神主现下作何打算?”萧虺又问。

“且静观其变,不必心急。”元俌面上风轻云淡。众人都有些沉不住气。

宇、宙二尊者急道:“神主,时机稍纵即逝,若不出手,恐追悔莫及!”

玄、荒二人亦劝解:“神主,要剪其羽翼,当下怕是最佳时机,若等到那卫堂主与夏九州与群贼汇合,恐难以撼动!”

萧虺回头瞅了那人一眼:“你怎么看?”

陈刓摇头不答,传音道:“恐怕却如神主所言,时机未至。”

“汝却通兵法?”萧虺嗤笑一声,陈刓冷然:“我家自有传承,岂是你这白丁可比!”

元俌等众人语毕,方才缓缓言道:“诸公学富五车、经纶满腹,自该知兵法,然多少有些急功近仇,为小利蒙蔽,不见大害!孙子曰‘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今日局面,吾不见夏贼可败之机,亦不见其孤寡之势,盲动一时,定悔恨一世。吾不能观其谋略,怎可草率用兵?此其一也。”

(注: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今夏贼四路人马,两路一击尽退;其势未尽,其节不辍,若冒险为之,定十死无生。今不能穷其变化,此其二也。”

(注:出自《孙子兵法军势篇》)

‘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夏贼元曦极富韬略,常攻其不可守,藏兵于九地之下,今不能观其虚实,此其三也。”

(注: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

荒尊使叹息道:“如神主所言,岂非要无功而返?”

元俌笑而不答,他身旁那青衫女子一直并不出言,此时冷笑道:“阿哥已然说的如此明白,竟然还不能领悟,一个个当真都是酒囊饭袋,不能替主分忧,要汝等何用?”

四尊使甚怒,却不敢出言顶撞,面色羞得通红。

陈刓笑道:“愿闻姑娘高论!”

‘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 青衫女子话音清脆,如青玉圆珠,垒垒自转,悦人心脾,动人耳目。

(注,出自《孙子兵法九变篇》)

神主拊掌大笑:“阿甄言之过矣,诸公不必往心里去。”

“臣等鲁钝,请神主开示!”四尊使躬身行礼。

夏王元曦四路人马,皆是一主一辅、一明一暗两帅,吾一一述说,诸公听罢自然明了。”元俌取出水囊,大口饮了半响,续道,“荆川王不知何故,常怀死志,乃为‘必杀可死’,然欧阳仜、仇禁恶、海舵主等辈为人持重,足为其辅助,且又有靖海剑为羽翼,则此一路全也;杜衍侯为人廉洁、则可辱之,而那妖修机权干略,更兼众高手辅佑,吾不见其败矣;至于奸贼元曦,其人武功盖世,‘鬼神’无敌,不提也罢!”

那名唤‘阿甄’的少女笑道:“若夏王元曦武功只与当世顶尖不相伯仲,今次可有法子杀他?”

元俌笑道:“自然有的,元曦爱民可烦。如此,则要牵制他大有方法,但嫂夫人英雄果决,人所不及,我观其部众亦有足智多谋之士,这便无法可施了!”

玄尊使道:“那便只剩下卫堂主一路了,可他武功卓绝,天资绝顶,华山脚下那一战,天地两尊使联手都不敌此人,只侥幸逃得性命……”

“卫堂主便是夏贼元曦结义兄弟,河西王,勇·冠·军!”

(注,勇冠军,字长生,官至河西王,为大夏王朝唯一裂土封王之人。前文已经做简单交代。)

元俌凝视众人,近乎一字一顿说出最后六个字!

九锡门众人早已隐约探听卫堂主身份,但从门主口中说出,仍旧大感震撼。

元俌哼了一声,冷笑道:“长生为人飞扬勇决、气冠九州,然其忿而轻狂,以为当世皆出己下,与段虎臣这等目空一切之人皆是一丘之貉!今番内应传来消息,说他这一路人马只有顾长峰、谢无畏、以及那个乳臭未干的放牛娃,再加上他结交的那十余所谓高手,四路人马之中,唯此路可破之!”

宇尊者皱眉道:“夏王用兵谨慎之极,怎舍得让他兄弟犯险?莫非有诈?”

陈刓皱眉,低沉道:“我也有此感觉。”

萧虺道:“想是河西王此次并未执行刺杀之事,待四路人马截取财货,便即一发散了。此人独来独往惯了,又自视甚高,不愿有人护卫,纵然夏王老师苦劝怕也未必听。”

“正是如此。”元俌轻笑。

袁攡方才想起半个多月之前元俌夜下对他所言,喜悦道:“原来神主烛照千里,早就知道河西王今次独来?神主算无遗策,让属下佩服之极!”

“过誉了!不过偶有所得!时机稍纵即变,我纵能算到他敢来此地,却也不知他仍旧独往!天助我也!”元俌大笑,众人亦附和赞叹。

“少了卫堂主一人,当真便少了夏贼绝大助力。前几日我通过内应得知元曦不欲他来,河西王却仍旧赴约,想他兄弟结义情深,倒也让人佩服!嘿嘿!”元俌抚须而笑,深色得意。

陈刓笑道:“河西王性格刚直,不欲他来,他便非来不可,来而不用,定与夏王略生嫌隙,便是给他调拨人马,也自不听!”

“正是!今日果不出所料,夏王劫掠袁家时,颍川郡中尚有一千龙成军可用。而虞德暀却按兵不动,多半便因卫堂主劫持之故。这便给了夏九州全歼袁家之机。‘兄弟,我这般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元俌最后一句话运起传音大法,陈刓身后那高个男子轻轻点头示意。

萧虺却问:“既然夏王欲除几大家而后快,为何又不杀之?劫得钱财不痛不痒,有何用处?萧家似乎也是这般遭遇。”

“哼!他是怕两家垮塌之后,有人取而代之。”元俌话音已落,众人不解其意。

袁萧速灭,动摇国本,其亡越缓,越利于夏王接收人口与郡治、乃至县以下之官吏。树倒猢狲散,两大门庭满朝故吏。众人若见树倒的狠了,定拼死反抗,而若留的一线生机,人性之反复则显矣!”阿甄斜眼一瞟身后众人。玄尊使似有所悟,恍然道:“果然!若留的一线,袁萧两家威望大减,而其门人多半各求自保,恐改换门庭,入夏王彀中!

“聪慧!”元俌大笑,袍袖轻卷其腰。阿甄面色羞红,施展轻功掠至一旁,身姿曼妙之极,百忙中啐了他一口,眼神妩媚娇羞!

元俌看得吃不得,心头火热,黯然叹息。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这便出手吧!”宙尊者急道。

“不可,时机仍旧未到。我们且跟上那贼人!”元俌众人远远跟随。

夏九州与群侠已然将车马收拾妥当:“兄弟们,从此向西靠近阳翟县左近有一个庄子,我等可在那处休整一番,朝廷绝不敢来扰!”

(注:阳翟县,今禹州市附近。)

众人喜悦之极,行至半路,卫堂主一路人马亦来此处汇合。众人浩浩荡荡前行。

“前方何处地界?”

“禀神主,再往前便是阳翟县界。”

“阳翟县!”元俌深思,众人仍旧靠在树上修整,与夏九州兵马相距五里以上。萧虺提醒道:“神主,阳翟县虽比不得商都,却也是南北往来重要之处,水路、陆路甚是庞杂,若让贼众进入此处,便极难跟踪,到时鸟入林、鱼入渊,便悔之晚矣。”

“我猜夏贼万不敢如此,他劫掠了无数财宝,进入县城中太过招摇。定是隐秘到私人宅邸之中,再做长久计。”

众人在远处林中轮番休息,交替监视,整整三日夜后,尽皆变得焦躁不堪,阿甄、萧虺心中都生烦闷之感,唯独元俌、陈刓仍旧镇定如恒,不时交谈。

“神主,夜间我盯着那处山庄,你且休息个把时辰。”

“此时紧要之处,万不敢松懈,纵然再有三日不睡也需忍耐。”元俌气度非凡,饮酒吃肉,谈笑自若,虽在高压态势之下,仍不显疲惫之色。

陈刓皱眉道:“可若这几日中,敌无所动,又该如何?又或者敌暗度陈仓……”

“陈兄,汝可注意到了什么?”元俌淡漠一言,陈刓抬头细听,方才大惊:“数里之内并无人畜声响,飞鸟亦不见踪影,当真怪哉!”

“此庄中杀机冲霄,鸟兽皆惊!我猜这群贼子定然并未潜逃,仍在疗伤休整!然这般骇然之气岂能持久,破局定在今夜!”

二人说话刹那间,狂风呼啸,雷霆隐隐,大雨倾盆而下!

山庄四门大开,五路人马飞驰而出,无数火把亮起,瞬间又被熄灭!

元俌运聚十成功力于双目,暗夜之中竟看的分外清楚!

“东南西北四路,皆是乘马。唯独西北一路乘车!是故弄玄虚,还是瞒天过海?”

“正南一路人马尽皆身背长大之物,为首一人身材不高,该是荆楚剑门众弟子!”萧虺纵身从远处飞略近前。

“神主,正东一路乃是齐鲁剑门众人!”宇尊使回转禀告。

“神主,正西一路乃是疑兵。”宙尊者回禀。

元俌疑惑间,三名女子身着黑袍飘然而落,只抱拳一礼,并不如树上九锡门人一般恭敬:“我‘东宫’替神主打探得之,北面乃是四队人马,一队乃是河西王,一队为幽燕剑门,一队为汉唐剑门,还有一队人马,其领头之人身份不明、相貌不清,只乘车同行!”

“河西王所乘之马是何面貌?”元俌又问。

“通体漆黑,高大无比,神俊非凡!群马不敢近身!”

“莫非是黑霸王!”众人皆惊。

元俌眼射精光:“乘黑霸王者乃是夏贼,奸贼变换容貌!而车中方才是河西王!向北追击!”

“神主,不若分兵剿灭正南楚剑门和正东齐鲁剑门一众。”

“雷徎与龚大䍃不足为惧,伤敌一千不若斩敌一将。时机延误不得,速来!”

随着元俌一声令下,两百余九锡门虎贲军现身于林中,而后如群鹰般纵身而起,在树梢之上纵跃而前。

元俌左右两侧乃是萧虺、陈刓与那两蒙面青年,其身后便是四尊使,更有十余人在林中忽隐忽现,气息凝聚之极。

九锡门主身上散发隐隐黄色光芒,令陈刓萧虺惊惧非常。

“那当真是黑霸王!此马极难认主,当年只有胡十万曾骑得,今时便只有谢无忌有此缘分。那人断然不可能是河西王!”元俌将黄色光华凝聚于双目之上,一如月华幽撒、洞射千里,龙蛇无隐、蝇虫皆见,真真看到车中乃一八尺余俊俏青年端然稳坐,膝头上平稳放着双剑,背背一棍形长物!元俌眼射狰狞凶光,身上黄色神华如大羽般展开十丈,瞬间覆盖两百虎贲军,众人但觉被一股神力裹挟,竟比常时加倍省力,远远跟随众马匹丝毫不觉疲累!

九锡门众急速追赶之时,却未发现身后五里远处还有二人紧紧跟随。

“苏鷙兄弟,你跟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拉着老哥哥我一道同来。”

苏鷙双目如鹰眼一般,竟能暗中视物,数里之外竟无遗漏,实是天赋异禀,其轻功冠绝当世,身子轻飘飘在树冠之上滑行一番,便是十余丈远近,韩剑戟功力大为不如,被他拉扯之下竟也生出凌虚御风之感,当下传音赞叹:“兄弟,你这功夫当真震铄古今,恐怕夏九州也远不如你。可前时你我明哲保身,只派了弟子前去,今日又何必……”

“前几日若非韩兄死命纠缠兄弟,以至于显得我二人形迹可疑,何至于在城中被屠神卫盘查,又何至于被其一路追拿,乃至错失了与夏兄汇合之期限?今日这些贼人欲图不轨,不管是要暗算哪路英雄,我苏鷙再不能坐视不理!”

“好!好!好!你死我陪你一道死便是!”韩剑戟大笑传音。

苏鷙取出酒囊一饮而尽,恰此时一片树叶随风雨飘摇近前,如天地一孤舟!苏鷙脚踏一叶、借力而起,身如苍鹰,腾空激射!韩剑戟身在半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最面前四路人马眼见到了岔路之上,三路人马纷纷便欲向东北而去。

黑霸王缓缓奔驰便能与众马并驾齐驱。

“你一路向西太过凶险,还是让兄……。”

“不必相送。”

‘夏九州’只得叹息一声,乘黑霸王朝东而去!谁知那黑马方才离开马车不过十丈远近,便即性情大变,欲前后驰骋,上下翻腾,险些将‘夏九州’摔到马下。‘夏九州’不由得大怒,只得纵身一跃,跳至一匹无主马上,呵斥道:“汝自视甚高,今夜欲坏国家大事,才肯罢休!”

黑霸王斜眼冷视,朝正北而去,竟消失于夜色中。

雨越下越大,元俌相隔五里之遥,渐渐也看不清端倪,恰此时前时那黑袍女子再度凌空落下,踩踏在一树枝上借力翻身前行,笑道:“神主这至宝端的厉害!竟更胜我东宫之‘羲和舟’!”

“可有消息?”元俌不答,微笑相询。

“前面人马三路朝东北,一路朝西而去。马车中那人铁定是河西王!”

“好!阿甄,汝速速去河东,那处自有人接应你,此地我自有安排。”

“是!你要小心!”青衫女子满脸关切,依依不舍。元俌握住她手,温柔道:“我省得的。”

青衫女郎面色一红,轻轻甩开手掌,朝西北前行,身形消失于夜色中。

元俌待其远去后,胸中一气悍然爆发,两百虎贲军如得神助,齐刷刷随九锡门主纵身下树,这般在平地上脚踏实地奔跑,自然远胜在树上,一时间疾逾奔马!原本面前载着河西王那队马车在大路夜中遥不可望,随着竞逐渐在众人眼前越来越大,眼见再有里许便能追上,霎时间车中有数人越窗而出,继之无数纸钱在雨中燃灭,跌落地上,显得诡异之极!

“那些是人是鬼?”陈刓微惊之时,那些黑影已低喝一声朝九锡门众袭来!

元俌脸色凝重,双掌并举,身后两百虎贲军手掌依次交叠,按在前人肩上,直至元俌肩头,一股磅礴气息立时从其掌心如江河般汹涌而出,相隔五丈,便将那些‘黑影’轰击得血肉飞散、爆体而亡!

元俌摆手,众人停下脚步。

“尸傀!”元俌用手轻轻抚摸尸体,面色冷然,“继续追!”

前面马车依旧飞驰不停,其间不断有‘人’下车阻击,皆被元俌一掌击毙。然便这么阻挡一时,九锡门众人便迟了几个呼吸,马车又飞驰十余丈远近。

元俌略使眼色,萧虺、陈刓左右夹攻,林中亦有几道身影围攻,天上一口金色大钟裹挟万钧雷霆之力轰然下击!但听得马鸣车毁之声、得见风驰雨怒之威,闪电划破天穹,映照出一飞腾九霄之身影!

“卫堂主,今日取你狗命!”

众人呼喝声大起,那人影盘旋飞舞落在树上,正是卫堂主。一股梵音不待其喘息正自背后响起!

“糟了!”卫堂主骇然,举雷刃相激,身后金华大起,一只其壮无比之金刚杵横空而出撞在雷刃之上!

铮然之声响若雷霆,金刚杵竟被震退丈许!卫堂主借势下跃,身后数女子持剑抢攻,气劲飘忽莫测、时远时近,剑芒忽明忽暗、亦清亦浊:“勇长生,取你狗命!”

“这诡异剑法难道是……” 卫堂主身化滚雷,一击轰散剑气!谁知身周竟起了莫名黑白罡风,更兼一股螺旋般拧劲,直搅得乾坤颠倒,山海倒悬!

“糟了!”卫堂主身子歪斜,脚步踉跄,已处生死险境,当下奋起平生功力,猛攻罡风正中!一阵沉闷响声后,黑白二气消散,三丈之内又被剑气风暴所笼罩!

“天地无门,吾其往矣!”卫堂主不顾全身破绽,双刃合一,直取前敌!只一瞬间,无数掌风、暗器、刀芒、剑气直击其背,轰的卫堂主甲胄碎裂、口吐鲜血!

“嘿嘿!方才听到些许骨裂之音。此贼已然受创!”众豺狼眼射凶光,缓缓上前。

卫堂主勉强纵身一跃,双刃拄地,目视四方,前后左右已然被百余高手围困的水泄不通!

元俌缓缓从众人中走出,笑道:“长生贤弟,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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