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刚亮就必须起床干活,一般来讲,对农事进行监督的政治家是不起早头的,但为了不让干农活的人趁其不在偷懒,他实施了一种人不在精神在的策略。他对干农活的人说:“你们最好别有趁我不在偷懒的想法,因为我随时可能出现,也许会突然出现在你身后,也许会突然出现在你旁边的草丛里,也许会在某条树梢后面窥视着一切,再也许,我会在某个农舍的窗口,用望眼镜时刻观察着田野,注意着你们的劳动状态。总之,只要你们谁敢偷懒,就有被我发现的可能,在你没有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你,在我没有出现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出现着,没有什么能逃过我这双眼睛。”
这种人不在精神在的策略威力确实巨大,干农活的四个人农夫、军事家、艺术家、作家一点也不敢懈怠,甚至比以前商人监督时更加卖力了。干活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让他们不敢丝毫松懈,现在不仅要承受农活造成的身体劳累,精神也常常处于紧绷中,每天干活收工回来,整个人便有种虚脱感,慢慢地出现神经衰弱症状,很难睡着觉了,常常会有头疼的感觉。每天下午黄昏时,政治家会亲自去一下田地里,检查完工情况,晚上吃了饭就会布置第二天的工作内容,倘若布置的工作未完成,他就会实施惩罚,如果实在尽力了还是没完成,那仍然要做惩罚的。
造浴盆的任务比起干农活来也轻松不了多少,商人带着科学家、医生、哲学家在大山深处寻觅很久才发现一棵坚硬的苍天老树,树躯的大小足以挖雕出一个能同时容纳两人的大澡盆了。
“砍下来都不知道要多久,哎,澡盆能洗就行了干嘛要这么大的呢?我们都不用澡盆的,提桶水往身上撒就行了,搞这么麻烦。”看着苍天大树,医生自言自语道。
“你懂什么。”哲学家看了他一眼,“洗鸳鸯浴没大澡盆能行吗?”
医生听后无话可说了,脸有点红。
科学家听后也不说话,神情似乎有点飘忽。
商人那时还没有自宫,听了后自下而上产生躁欲的暖流,脸颊也开始骚热。为了不让别人发觉他便大喊一声道:“废话少说,立刻干活!”
这棵大树足足砍了一个星期,砍得大家的手又酸又痛直抽筋,起初的几天痛得简直无法挥斧头了,但还是咬紧牙关慢慢的砍着,这时候商人也不敢大加叱骂催促,担心他们一气之下把斧头挥向他,基于此点考虑,砍伐的时候商人会特意离得远一点,在一颗低矮的大树杈上坐着进行监督工作,也许因为睡眠不够,常常看到他坐树杈打盹。
政治家每天都要询问商人的工作进度,有时语气中还会责备他的工作效率太慢,所以商人不敢掉以轻心,总是督促性的喊着“快点快点快点!”“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只要医生、科学家、哲学家手里还拿着斧头商人就不敢进行臭骂,也不敢过于靠近,担心被劈。可商人又不想让他们觉察到他的畏惧感,因此在催促干活的时候他还会大声说些类似于这样的话——“快点!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想砍我?来来来,脖子在这里,来呀,砍呀砍呀!”——说时商人会在老远的地方做伸脖子状。
树砍下后,还要挑选最适合做浴盆的那段砍出来,这又耗费了很多时间。为了加快进度,中午他们是不回去吃饭的,只是早上来的时候带上干粮,商人还会捎上几块烤好的腊肉给自己吃,当然这也是提前征得政治家同意的,因为正常来讲,他只可以吃大肥肉的。有天哲学家突然想动摇一下他的人生观,于是在午餐吃干粮的时候走到商人面前道:“想一下吧,你现在活着是否还有意义。”——哲学家说完就转身离开,寻着棵树底坐下啃着番薯干了。
“我不需要意义!!!”
哲学家刚坐下不久便听到商人几乎用吼的声音说道。
哲学家没有理会他,瞧都没瞧一眼,埋头继续啃着番薯干,毕竟初衷只是想动摇下他的思想,至于动不动摇得到是无所谓的。
“你更没有意义!!”商人咄咄逼人的样子又喊了句。
哲学家的人生观已经成熟透顶,所以听了后没什么感觉,还是埋头咬着番薯干。
旁边吃着番薯干的医生和科学家听后却很悲哀,看着商人狠很的扯咬着烤熟的腊肉,一种对肉的馋劲滋生出来,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甚至对肉味也模糊起来,只是觉得好吃想吃,具体的味道不太能想象,两人不由的吞咽着口水,觉得手里的番薯干虽能填饱肚子,却永远达不到解馋的效果。
政治家人不在精神在的策略威力虽大,可为了以防万一,担心人不在久了精神的力量也会减弱,因此,政治家还是会偶尔的突然出现在干农活的人面前,有时甚至是大清早刚到地里开活不久的时候,有时又会在某个下午时分,他会从田野旁边的大草丛里突然站起来,或者出现在田地角落不远处的某棵大树上,身子被密叶遮盖,仅露出半截肥满的脸。有次艺术家抬头擦汗,无意间看到树上露出的那张肥脸,魂都差点吓出来,尖声一叫后干活的速度瞬间加快,每当这时候,其余人干活的速度也会迅疾加快,而不考虑自己是否亲眼见到了政治家其人其脸其身其腿,只要干活的四人——农夫、军事家、作家、艺术家中有一人发出了惊惧声,有一人动作慌忙变快,那么,用不着多想了,也不需要东张西望确认,因为政治家必定已若隐若现。
政治家就是用这种偶尔出现导致无限可能出现的策略来使他们高度紧张的,让干活的人不敢有任何偷懒懈怠的想法。对政治家这种若隐若现的举动大家都感到心力憔悴,一种恐慌的隐忧时刻存于内心中。有时可能是一只野兔跑动在草丛里,突然的“悉嗦”声会让大家感到无比恐慌,干活速度立马加快。偶尔的飞鸟搅动枝叶的声音也会让大家神经紧绷,不敢抬头的快速干活。艺术家最怕的莫过于政治家赫然从田边的草丛里站起来了,哪怕目前只经历过一次,也吓得他的大腿麻了好多天,做了好多天的噩梦。至于作家,最怕的就是无意间看到树上露出的那张政治家脸,那张似乎已经暗中窥视许久的肥脸,虽然目前也只看到过一次,但当时就吓得他喘不过气来,产生痉挛晕厥感。所以,大家都喜欢在空旷的田地间干活,周边没有茂盛草丛和大树的地方干活,或是大树和草丛离得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干活,这样就不至于受到近距离的惊吓了,虽说政治家依然可能会在某个远远的地方用望眼镜窥视,但对比起近距离的惊吓,这种远窥视大家还是比较能接受的,更何况,失去大树和草丛的遮蔽,心里也就不会有任何偷懒的想法,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不会说陷入想偷下懒又怕被发现的痛苦纠结中。
相比起干农活的四人,负责造浴盆的三个人精神压力就要小很多,作为监工者的商人虽也有恶语催促,但这是一种很直观性的催促,看得见听得着的催促,不会说像政治家那样神出鬼没,使人精神一刻不得安宁。
砍下来做浴盆的那截树实在太大太重,根本无法抬回去,科学家建议原地雕凿,只要凿成了空心浴盆就会轻很多,也就能抬回去了。商人别无它法,把这个建议转达给政治家,政治家听后同意,但要求一定要把浴盆刨磨的光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