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59年秋,不甘心被架空,对姬周恨之入骨的周灵王姬泄心给齐灵公吕环下了一道聘书,措辞仍不忘强行拉满已经见了底的王室尊严:
小环啊,当年你的先祖太公辅佐我的先祖武王,荡平四海,天下敬仰。当然,王室也没亏待你们家,把齐这块沃土给了你们!齐与王室一直相互照拂,是大周君正臣恭的模范标杆。现在,寡人希望你继承先祖遗志,光大祖先事业,继续为王室尽忠尽孝!
齐与周王室自古便有通婚的传统,姬泄心给吕环的这道圣谕,其实是在向齐国公室求婚。按周礼,天子求婚,必须摆出一种“我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份荣耀”的高姿态,而收到聘书的诸侯则要感动得热泪盈眶,欢天喜地,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为自家的丑小鸭飞上枝头变凤凰感恩戴德。
然而,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谁不知道现在的周天子就是个挂名法人,还要看诸侯的脸色过日子讨生活。一个破落贵族向大户人家求婚,还嘚瑟个啥啊?然而,奇怪的是,吕环并没有卷姬泄心的面子,还默默认可了这一行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显然,这是有原因的。
原来,有一次大家一起去以多欺少,晋国的士匄见齐国的五羽旌旗摇起来非常拉风,就借去给自己装门面,后来齐国讨要,士匄表示:我凭本事借的,为啥要还?你们来要旗之前,有没有想过我老板是谁?跟谁俩呢!
齐国由此对晋国生出了二心,种下了仇恨。
再者,吕环本身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对姬周称霸的现状心里七百个不服,八百个不忿,对恢复桓公霸业则一直念念不忘,志在必得,于是在姬泄心的隐晦鼓励、挑唆、怂恿之下,心潮澎湃了起来,决定在有生之年务必要搞点事情。
这年冬,晋国在戚地开卿大夫碰头会,齐国断然不派代表参加,公然不给姬周面子,悍然挑战晋国盟主地位。吕环作出此举,表明他已决心与晋国决裂,那么向周王室靠拢,为以后打出“尊王”的幌子做准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公元前558年六月,吕环公然背盟,纠合邾、莒两国,对盟友鲁国突然发难,以此向姬周示威。姬周大怒,立即下令大兵压境,誓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国一个化成灰也难忘的深刻教训。
然而,就在这万事俱备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姬周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病情迅速恶化。
当年十一月,这位叱咤风云的霸主终究没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享年29岁。其子姬彪继位,史称晋平公。
历史,朝着不可捉摸的方向继续发展。
公元前557年冬,叔孙豹再次来到晋国,他这次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来质问的。
叔孙豹一到晋国就扯着嗓子吼道:“大哥你们收了保护费,怎么不干正经事呢?齐国如此嚣张,你们看不到吗?”
晋国官方表示:“先君新丧,新君繁忙,我们没有时间啊!否则就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国,我们大兵压境,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叔孙豹更加愤怒了:“等你们有时间,鲁国都成黄花菜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难道不知道‘道义’两个字怎么写吗?”
晋国官方继续扯皮:“这就是实情,你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请停止你的恶意求援!”
叔孙豹无可奈何,他找到中行偃,给他念了几句诗: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
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厎止。
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这就是在暗骂晋国:你们代表天子行使权力,怎么能够尸位素餐,置天子臣民水深火热于不顾呢?!
中行偃听后,羞愧得老脸通红,连忙说:“老夫知错,是我们不对,您放心,我们不会抛下鲁国兄弟不管的!”
叔孙豹又找到士匄,然后,又念诗: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意思是:大雁边飞边叫,其实是在倾诉满腔哀伤。明白人看得懂,可是蠢人,却嫌他呱噪!
士匄当即给叔孙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有我在,鲁国没事的!”
然而,纵然有晋国军队一号、二号人物拍着胸脯打包票,晋国仍然干打雷不下雨,这就不能不让天下人多想了——难道,晋国已经不行了?
姬彪当然不会承认晋国不行的,事实上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行的,可是,麻烦还远不止这些……
公元前556年夏,卫国和曹国又打了起来,起因竟然是卫国的孙蒯越越界打猎,这种事情,也值得两国兵戎相见吗?看来春秋又要乱了。
曹国人打仗打输了,同样跑到晋国告状:“这种非法越境盗猎野生动物,还攻击主权国的事情,你们到底管不管?我们可是交了保护费的!”
姬彪头都要炸了。
同年秋,吕环再度出兵鲁国,围了鲁国的桃城和防城。防城是臧家的领地,臧孙纥老婆孩子、祖宗牌位都在城中,这要是撒丫子跑了,一世英名就得毁于一旦。没办法,舍生取义吧。
好在,孔子他老爸叔梁纥勇猛异常,带着三百勇士,趁着浓浓夜色,突破齐军重围,将这位国之重器强行接了出来,转头便再次杀入城中,加入守军队伍,一直鏖战到齐军撤离。
翌年秋,吕环的齐兵卷土重来,鲁国人民已经欲哭无泪。
齐国如此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晋国要是依然坐视不理,盟主这个招牌也就坍塌了。姬彪忍无可忍,纵然现在国内有点乱,国家有点虚,但也要把爸爸留下的这块招牌顶天立地地竖起来,中行偃听我君令,伐齐!
《左转》记载,在大军出征的前一晚,中行偃做了一个梦,梦见姬寿曼上诉到天庭,向自己索命,然后挥手一戈,削掉了自己的脑袋。
大军即将出征,出现这样的噩梦,怎么想都不是好兆头,中行偃于是请一个叫巫皋的巫卜给自己掐算一下。巫皋掐着龟壳一算,说道:“这仗可以打,能胜!而您,恐怕活不过几年了!”
【开心一刻】
中行偃做自从做了中军将以后,慢慢养成了在机关喝茶看各国新闻的习惯,
这天早晨,起床后,妻子给中行偃端来早餐,并放好一份《大晋日报》,中行偃边吃边看。
四个小时过去了,中行偃依旧坐在餐桌前读报纸。
妻子忍不住问道:“老公,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中行偃猛然惊起:“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自己在办公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