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我将意识再次融入领主魂核。周围的海域又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洋流有节奏地拍击着我周身每一寸皮肤。
这片海域是领主的家,也是孕育它的襁褓。它对这里的一草一鱼都非常熟悉,也演化出了适应此地的能力。
而我正在试图接收这种能力,并且保持原本的意识,另外,还要维持魂核结构的稳定。
这个过程刁钻无比。举个例子,就好比徒手去剥一只生鸡蛋的壳,同时还要保证蛋膜不破,蛋清不从中泄露出来。
我能感觉到海水中不速之客们正在进行的战斗。不用眼睛,仅用感觉就能知道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呼吸;破开水流的火焰剑刃,击打在银色盔甲上的金属拳头,弓弦在水中不自然的颤动……全都一清二楚。
我也同时感觉到了,其中一方,机甲武士的能量在急剧衰减。他奋力地左扑右挡,格下剑刃,击落飞矢,还要从不定方位发射的雷击中保护某个正在吸收魂核的人——好吧,那个人似乎是我。
机甲分身一个接一个消失,机甲武士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我透过金属外壳,看到他躯体内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最终,引擎熄火了,机甲停滞在原地。红色和青色的光球没有迟疑,迅速对其发动最后一击。而这时,机甲内部的光芒在一瞬间无比耀眼;
“啊啊啊!你们这些混蛋鸟人,看爷废了你们!!——”
伴随着怒吼,机甲武士胸前、臂上、腿上的弹仓全部开启,无数颗小型炸弹呼啸着冲出,命中火天使和风天使全身,产生了一连串剧烈的爆炸。然而,这爆炸只维持了短短数秒。
光芒熄灭了,机甲变身解除,瑞恢复了人形。他连维持水下呼吸的魂能都没有剩下,嘴角吐出一团气泡。
我能听见他在惨然地笑着,说道,“我就到这了,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火天使挥剑冲他而来,风天使弯弓拉弦。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仅可以目睹眼前的一切,也可以伸手——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干预它。
火天使被我瞬间打飞,像流星一般向一侧飞去,撞碎礁石,激起一大片泥沙。
我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但似乎有一些诀窍,已经开始掌握了。
我又用某种东西握住瑞的身体,将他拉了回来,躲掉风天使射来的数枚箭矢。同时,为奄奄一息的觉醒者持续注入魂核能量。
不一会儿,瑞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我。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一丝明显的惊惧;
“你……还认得我吗?”瑞试探着问。
我回答,“不大认识了。我印象中的师父,可不是个会孤注一掷自爆的家伙。”
瑞大笑,“那是因为,相信你呀。”
我们转过身,一齐面向前方。
在短时间的融合里,我初步以本身的魂核为骨架、领主魂核为砖瓦,搭建了一套新的权限系统。当然,需要时刻提防着被夺取灵魂主导权;就像是挑着重担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的狭窄栈道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我似乎感到自己手臂的数量增多了,长度也更长,还能向不自然的方向弯曲。这非常古怪,但总体感觉甚至还有些不错?在这里也没有镜子供我观察,我对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十分好奇。
正思考着,火天使已经从礁石中脱身,变化成了火焰形态。风天使也在稍后的位置化作了锐利的旋风。无论我们如何努力,迄今为止都没有给执行者留下肉眼可见的伤痕,对手真是犯规般的强大。
瑞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他高叫着变身冲了上去;
“爷又回来啦,想不想再吃一发炸弹啊!”
我担心直接冲突仍占不了上风,于是发动领主魂核技能,将附近海水粒子浓度加高。倍数不好掌握,初步定为10倍。
我看到双方的动作瞬间变成了放缓数倍的慢动作,火风天使的元素形态直接解除了。
本来,在这片魂境深海中,无论是我们还是执行者的能力都被有所限制。现在,在10倍的粒子浓度中,最令人头疼的执行者元素形态终于被制约了。如果能维持足够的时间,说不定真能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
然而只剩下一个问题;在这种粒子浓度下,我们这边也没剩多少攻击力。
冲过去的瑞被高浓度海水笼罩其中,以十分之一的慢速向火天使砸去,一边回头对我喊,“你——干——什——么——呀——”
前方,火天使挥起的刀刃也迟迟抵达不了机甲武士脖子上,瑞张大嘴巴尽力调整着行进姿态,最终与火天使相撞,双方抱在了一起,艰难地用拳头慢速扭打着。
在这种环境下,不光速度放缓了,双方的攻击技能,如天使的风箭火刃,瑞的炸弹等都无法使用。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是像瑞跟火天使一样,扭在一起,以滑稽的姿态翻滚互殴。
与此同时,我感到领主魂核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着。魂核的大小一直在萎缩,由于没有本体,能量得不到补充和恢复,只会这样一直缩小下去。过不了多久,魂核就会完全坍缩直至消失。怪不得瑞一开始就说“不要太挥霍了”。
而天使们并不傻,知道是我动的手脚,都朝我游来。火天使被瑞纠缠住,而我仅维持住粒子浓度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最终在另一个方向被风天使追上。她扑上来,用高大的身躯将我压在身下。
我想要使用能力,但一时间回忆不起刚才救瑞时发动攻击的感觉。
面前的女性天使几乎比我高大一倍,身躯极其丰硕健美。我如同一个矮小的孩童,被她修长的双臂紧紧抱住,力道十分惊人。我的脸部抵在天使宽阔的胸口前,完全挣脱不了,也无法呼吸。
另一边,正勒住火天使的脖子扭打的瑞在对讲机里喊道,“为——什——么——你——那——边——是——大——姐——姐——我——这——边——是——糙——汉——”
在快要失去意识时,我解除了粒子浓度。风天使被某种东西瞬间刮走,飘向一边,我得以恢复呼吸,大口喘息。瑞那边也恢复了正常速度,他和火天使重重撞在礁石上,彼此分开。
火天使和风天使同时使用了元素形态,向我扑来。显然他们明白,我是目前最具威胁的目标。
然而他们刚刚到达路程的一半,就被纷纷某种东西击中或者缠绕;
我终于回忆起了那种感觉——我可是长着很多“手”的——八道无形的触手在我头上和背后生成,挥舞摇曳着;
它们比不了原本形态的大小,但力量上一点不弱。而且,在这片高粒子浓度水域中,完全不受减速的影响。光这一点,就已经取得了巨大的优势。
我用触手向火风天使发动攻击。当他们选择以元素抵挡或者躲避时,我迅速开启10倍浓度,让他们形态瞬间失效,被触手直直击中。
在仅对己方生效的强力限制之下,两天使被连续击中,狼狈不堪。他们穿戴的铠甲开始出现碎裂和变形,脸上身上也留下了明显的伤痕;
——我就知道,任何东西都不是无敌的,神也一样。瑞大声喝彩,一边手舞足蹈,“打他,揍她,照脸扇哪!……”
火天使明显防御能力较强,他蹲下以盾牌护住身躯,在厚重的盾盔防护下,我难以进一步对他造成伤害。
但另一边的风天使不一样。她的护甲要薄弱得多,弓手一般是以敏捷性和攻击距离见长的,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可谓极端不利的情况。我果断调整目标,集中力量优先打击风天使。
在数轮攻击之后,女性天使周身的铠甲被打碎大半,浑身伤痕累累,她痛苦地呻吟着,但手脚都被我的触须缠绕,无法逃脱。瑞在一旁兴奋地吹着口哨,虽然理解他渴望复仇的心态,但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吵。
这时,火天使突然跃起,将手中盾牌掷向风天使。盾牌在空中分裂变形,重组成四面墙壁插在风天使四周,将她保护了起来。我想从墙壁的缝隙中继续攻击,但火天使冲上前,挥剑砍断了我的一只触手,我只得转而对他发动攻击。
战斗中,火天使始终挡在我与风天使之间的位置上,我也不再客气,操纵全部触手对他发动攻击。
几轮之后,在长剑被打飞,毫无招架之力的情况下,火天使仍然选择寸步不移。他遍体鳞伤,嘴角渗出血来,身后翅膀也被打折了一半,踉跄地站在风天使的前方。
我突然感觉,他是在拼命援护身后的同伴,为此不惜牺牲掉自己。
难道执行者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是机械执行系统命令的杀手;他们对于同伴,也有悯惜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