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第二日的晌午那怜儿才算是转醒过来,此时众人刚用过午膳。
钱大娘去屋子里给怜儿换药去了,其他人无事都在院子里晒太阳。
葛天雄今日倒是安分,一个人在院子里拿着块木头雕刻着,那一脸认真样,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他有啥异样。
封青坐在他旁侧,眼眶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见寤歌走近连忙站起了身,“昨儿是我思虑不周,是我抱侥幸心理了!”
寤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而蹲在葛天雄的身侧看起花样来。
别说,这葛天雄傻虽傻了,但这手上的功夫确实不错。这不还没一会儿,就已见人的雏形来。
“昨儿你虽然未跟我明说,但我知道你跟邹野显然是做了交易的,不然你也不会现在还这么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了……
经过昨儿一夜我也想明白了,虽然我确实想找到我全家被灭的原因,但那线索终究是太过牵强了。就算证实了我母亲曾是宫中女子,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封青在其身后念叨个不停,这人显然是冷静了下来。只是他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了心气一样,看得人是一阵恼火。
寤歌倏地将头扭了过来,眼见她抓起一把木屑就朝封青身上撒去,“你给我打起点精神,给我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支棱起来!
对!没错!我昨儿确实是生气,但我气的是你因仇恨丧失了判断能力。如果是往常,你可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封青没有回答,但两人都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我比你年长几个月,就算是你阿姐吧!今儿阿姐就给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父母被害,子女为其报仇雪恨,此乃天经地义!这是旁人都不可置喙的,我自然也不会多加干预。但是……”
说到这寤歌话锋一转,语气颇为严肃, “……你不可再将钱姨牵扯进来!”
“我自是不会!”封青立马拒绝,神情稍许恼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呢?”
寤歌后来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有些越界了,这其实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她控制不住。
就像封青涉及他的爹娘会方寸大乱一样,她每每遇到钱大娘的事,整个人就会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理智全无。
寤歌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弱点。
对于封青的恼怒寤歌没有理会,她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而投在了葛天雄的双手之上。此时那个木人的轮廓已然凸出,看其模样倒是像个女子。
“你的事,我可以帮忙!”她这话显然是对着后面那人说的。
“不需要!”封青立马拒绝,“昨儿我将此番事告知于你,并不是来求你可怜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显然他们两人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钱大娘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看到他们两人这样就忍不住火大。
“我说你们两人行了啊!从昨晚上吵到现在,真当我老婆子眼瞎啊!再吵架就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个的,吃我老婆子的,用我老婆子的,还成天在我耳边嗡嗡嗡,都胆子上天了是吧?”
被训的两人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又同时别开了头,继而又默默地将头低下。
“对了,那丫头醒了!”
这话一出,两人又同时将头颅抬了起来,眼睛里皆满是惊喜。
两人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朝厢房内奔去,又同时在房门口堵住。
“你急什么?”寤歌朝封青呶了呶嘴。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急什么?”
“我……”寤歌一口气没提上来,蛮族细作的事她还真没法明说。
她想了想干脆一把将封青拉开,然后扯着他的胳膊就朝院子外走去。
“你们干嘛去?不要打架啊!”钱大娘在身后叮嘱。
“钱姨,我们怎么可能打架?”她有些无奈,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给钱姨留下这么个坏印象的?
“对,钱姨,你想什么呢?”封青亦在一旁附和。
不过她还来不及庆幸这次封青没拆她的台,紧接着又听到了钱大娘的话语,“也对,你们要真打起来,也只能算是单殴!”
寤歌脚上打绊,直接趔趄了下。
*
“说吧!拉我出来到底是何事?”封青掸了掸衣袖,双手交叉于背。
寤歌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看我作甚?”封青退后了一步,他还真怕这人兴头一起真一拳头挥下来。
“没事!我就是在想,你这性子与姬焱倒是有几分相似。他那人倒是很好相与,可你怎么就这么碍眼呢?”
封青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这世间也就你觉得那人好相与吧!”说到这他又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对了,你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都搬到城里来了,他怎么还不来找你?”
“他正忙着丘孜使臣接待的事呢!哪像你我,一个个的无业游民。”寤歌嘴上说着自嘲的话,心里也是膈应的很。
昨儿她亦算是替他解了围,可这人却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说道谢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不说他了,我叫你出来,是为那怜儿的事。”寤歌正了正心神,总算是说起了正事。
“怜儿?”
“就院子里躺着的那个。”寤歌朝里侧指了指又接着说道:“你不是好奇我与邹野作了什么交易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无外乎是‘驭心’二字。”
“驭心?你是说……”封青大惊,虽然他不知其原因,但想必牵连不小。
“其他事我也不便多说,但有件事你要记住,就是我们的身份……”
*
怜儿望着帘帐顶棚发着呆,她胸口处疼得厉害,连翻个身都难。
吱呀声响起,厢房门被打了开,最先进来的是位大娘,她认识,是刚刚给她换药的那位。
紧接着她身后又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位个头最高,一字眉,八字胡,体格健硕,长得……很明显不能和后面那对男女相比。
那大汉一脸憨笑地朝她这边跑了过来,紧接着献宝似的将手中的那个木人递给了她。
“给!给!给!”
那表情,那不断重复的简短话语,让人不由得怀疑他……
果然,后面那对男女的话随即也印证了这个事实。
得他们解释,她才知道她偶然被其所救。
大娘姓钱,精通医术。
而他们因长兄有疾,姐弟二人特意带兄入京遍寻良医,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钱大娘,至此住了下来。
“姑娘,你叫什么啊?怎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大娘问她,她轻声应了声怜儿后眼眶却止不住红了起来。
眼泪水越来越多,情绪起伏过大,扯得她胸口撕拉拉地疼。
“别哭了,别哭了!大娘不问了啊!你先好生养伤,这里安全的很!”
那大娘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连忙活地招呼众人离开了。
*
众人一出房门,除了葛天雄还在那乐呵呵的外,其他人皆舒了口气。
“不是,你们这是在唱哪一出?”钱大娘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封青摆了摆手,随即将寤歌出卖。
“我可不知道,你直接问她!”
寤歌挠了挠脖子,又望了望天,一时间为难起来。
“这事啊!我还真不能说!你们陪我演好这场戏就是。”寤歌说着又连忙承诺,“放心吧!不用你们干啥事,我就是查查那丫头的底。至于以姐弟相称,那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钱大娘没再多言,反而是封青就这个长幼关系上计较起来了。
“你是不是记错你生辰了,或许我比你大呢?”
寤歌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理他。